谁料沈执扬唇一笑:“那你恨我么?”
那人忽地没声音了。
“你还是很喜欢我,对么?”
沈执挂着恶劣的笑容:“别那么生气。今天是最后一天,这里也没有人。你难道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
莫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那个漫长的下午的。他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已经死了一回。他此前只是察觉沈执对莫愿有意,却没想到这份感情早已结成了如此可怕的执念。
分明长着一张天使的面孔,却肆意倚仗它对自己不在意的人行恶魔之事。
沈执偏偏掌握着这样的生杀大权。一旦成为他的猎物,生还几率近乎为零。
他当晚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像只离群的羊。
他脑中一遍遍回放着沈执和他哥哥在一起时的情景。沈执眼神中那种温柔缱绻,浓烈到让他嫉妒不已。
是虚伪么?
莫念想了很久,发觉沈执实际上真实到残忍。他所表现的喜欢是真,厌恶是真,残忍是真。只不过一切美好都对旁人大门紧闭,只为莫愿一个人留了座桃花源而已。背后的一切污浊晦暗,莫愿看不见。
更可恶的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莫念一直以为不可能有人蠢到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但他现在真的成了那只蠢羊,妄图与这个狼群里的双面杀手共舞,一窥他的真心。
第4章 傻瓜
莫念迷迷糊糊地睡了很久,等车靠近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实际上是被饥饿唤醒的。
他记得自己大约四小时前吃过一餐,但没吃几口就被过咸的培根劝退了,最后硬是灌了几杯可乐,胃里一路闹气。好在靠着被碳酸饮料骗出的饱腹感撑到了家门口,马上就能尝到本土救济粮了。
想想桌上的饭菜,莫念稍微打起一点精神。
莫家两位长辈掌勺几十年,水平相当高超。据说当初姥姥和姥爷还带着他父亲挤在小胡同里的时候,只要厨房里一冒烟火气,胡同口的孩子都要跑来窗户底下眼巴巴地望。
后来二老颠不动勺了,就把技艺传授给儿子。莫折白天在学校里教孩子念书,晚上回家就在灶台前大显身手,几十年如一日。莫念想他母亲当年那颗芳心大概也是连着胃被拴走的。
唉,也不知道今天有什么好菜。麻婆豆腐,还是肉末茄子?
莫念看了一眼身旁的莫愿,见他正用手机浏览绘画素材,嘟囔了一句:
“哥,你不晕车了?”
“不晕,”莫愿笑道:“我是闻见皮革味才会头晕的。但阿执的车里没有那种味道,还香得很呢。”
沈执忽然接话道:“香薰是朋友送的。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换。”
“开什么玩笑!”莫愿笑出了声:“这是你的车,当然按你的习惯来。”
“......”
莫念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放弃切入话题了。
他不得不承认,眼下这二位相互实在是熟得知根知底,三言两语就能发展成长达数十分钟的对话,根本轮不到旁人参与。莫念就这么无望地站在局外,看着他们貌似相谈甚欢实则言不达意,假装是一块无辜的背景板。
车很快停在了路边。
莫愿自然满口说着感谢,随即绕到后备箱去取行李。莫念也急忙要逃离这个压抑的空间,免得继续被失落折磨得胸闷气短。
“小念,”谁料沈执有意喊了他一声,回头道:“我还没有你的微信呢。”
莫念一怔。
沈执笑了笑:“我和你哥这么熟,好歹也要留一个他弟弟的联系方式才是。以后方便联络。”
莫念早猜到了结果,垂眸避开他含笑的褐色瞳仁,以免被看出情绪来。一边忍不住心说什么方便联系,加好友对于你而言就是卖给莫愿一个面子,多一个僵尸列表,问声好都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号码最后还是给了出去。
“谢谢。”沈执道。
“执、执哥,”莫念犹豫着喊了一声:“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落在他发间。
“辛苦了。”
摘下口罩,让沈执得以露出整张面孔。比起只露一双眼睛,现在的他仅是坐在那里,就足以对莫念构成生命威胁。
可能是错觉,沈执似乎正在以一种兄长的口吻出言安抚。
莫念愣了半秒。
这是什么意思,对自己的舟车劳顿略表同情?莫念清楚这个人不可能如此体贴。再或者......是他已经看出什么了?!
莫念的心脏在狂跳,想起沈执在机场那个玩味的眼神。沈执毕竟是个商界的新贵,察言观色都是基本功,像自己这样连职场都没进过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而且......根据经验,gay对同类的发掘总是异常精准。
他不敢贪恋,慌忙躲开沈执的手。
莫念现如今有两个最大的秘密:第一,是同性恋;第二,喜欢沈执。其中任何一个让旁人知道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更不要说两个一起了——当然,比这更可怕的是被当事人知道。
如果是真的,那还不如现在就杀了他比较痛快。
莫念咽了一口唾沫,悄悄抬眼去确认沈执的神情。对方则流露出略显惊讶和关切的目光——简直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他应该没发现。莫念这样安慰自己。就算被发现了,也决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没、没事的,”莫念决定装作无事发生,勉强笑了笑:“去国外念书嘛,同学们都一样辛苦。习惯了。”
沈执点头。
“以后常联系。”他转过身,目光却仍透过后视镜落在莫念身上。
莫念心慌得几乎要从后座上跌下去,哪里还考虑这话是不是客套,随便应付了一句什么,立刻逃也似地跑去找他哥了。
“你小子,”
莫愿浑身挂着行李等在车外,见莫念跑到自己身边,伸手去捏他的脸蛋道:“屁股长在座位上啦?怎么在车上呆这么久?”
莫念起初没应,看着沈执那辆黑色奔驰开过了路口,才说了句:
“和执哥留联系方式呢。”
“哈,”莫愿很了然地笑着:“阿执果然对你印象不错。”
“......你都让我喊他哥了,总该加微信的吧。”莫念不以为然,想着到底还是托您老人家的福。
“你错了,”莫愿摇头道:“我了解他。单是H市里想要这位老佛爷微信的人,少说也能排到五环外去,但能让他主动提出联系的人少之又少。”
“你怎么知......”莫念刚想问他怎么知道是沈执提的,脸上忽然红了半截,话也就咽回肚子里了。
莫愿又笑:“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弟弟啊,从小就一直‘金口难开’,怎么可能主动要求和别人联系?”
“我、我在国外还是有长进的。”莫念申辩道。
“那就给我看看推特,”莫愿伸手:“互关超过十个人了么?”
莫念被掐了七寸,立刻捂住口袋:“哥,这是隐私!”
目前为止,他的推特好友的确还是个位数。而且在校外住了一年,就连合租室友都没加全。
没办法,社交恐惧是刻在死宅的基因里的。像他哥这样既能安静呆在画室里作图,又能和助手、编辑关系热络的高人,莫念羡慕不来。
他还是喜欢独自看书、追番,闲暇时间给校刊投几篇稿,活成图书馆里的一棵绿植。
莫念摁下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了。久违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莫念眼眶发热。再怎么说,自己的根还是扎在这间百来平的房子里的,漂泊多久都不会改变。
“爸,妈。”他喉咙里堵着,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奇怪。
“哎哟,小念!!”
母亲陈缪一见到儿子,脸上立刻就被点亮了。
“快给妈看看,”她围着莫念转了一圈,心疼道:“怎么瘦了?美国那边的东西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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