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60)

　　“抱歉。”

　　莫念低头说着，也不知道在为什么而道歉。

　　半晌，苏静忽然冲到莫念面前，一双泛红的杏眼先是瞪着原煜，把对方吓得拔腿就跑，又转过来直瞪着他：

　　“你、你简直是个王八蛋！”苏静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什么都不敢直接告诉我，只敢让沈执转达？我有这么让你讨厌么？！”

　　“静姐......”

　　对方激动得听不进任何解释，纤瘦的肩膀颤抖着：“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我为了挖走你，费了多大功夫吗？！呵，也算是我能力不够，没守好消息，母亲那天差一点就把我赶出家门！！”

　　“是，我承认自己这样做不道德，可还不是因为我那时候......”

　　“......喜欢你小子啊。”

　　看着苏静瓷白的面庞上干干净净地落下来一滴泪，莫念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啊！为什么还要对我笑？为什么？！”

　　“我恨你。”苏静道。

　　莫念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无力地垂下头。

　　他从未想过伤害苏静，但自己还是免不了帮凶的头衔。他忘了及时调整双方的距离，现如今明知道是沈执设的局，又无法直接把真相告诉对方。

　　他怕得要死。

　　他们俩的友情早就彻底完了。只是眼下单纯的苏静和大多数人一样，都还被蒙在鼓里，甚至自以为愧对沈执，所以才选择继续留在飓风。如果哪天自己和沈执的关系被撞破，苏静恐怕看见自己都会觉得恶心吧。

　　莫念小心翼翼地轻拍对方的后背。他能感觉到胸前有热泪滚落。

　　“你可以放开他了，小苏。”沈执道。

　　苏静回头，愤愤地剜了沈执一眼。

　　“不要叫我小苏。你也教唆他了，是不是？”她甩开莫念：“你从一开始就生怕我和莫念接触，何必把你的个人喜恶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只是你的臆想。”

　　“莫念，你可以不回答，但我想我的猜测是对的。你......”

　　“别说了静姐！”

　　莫念猛然大声道:“全都是我的错。执哥也没有教唆我。我们只是......不合适。”

　　“你的确该早点告诉她。”沈执站到莫念身边，抚了抚他的头发。

　　苏静愣了许久，随即哭着跑出去。

　　莫念安静地靠在墙边，缓缓滑下去，木然坐着。

　　沈执伸手抬起对方的下巴，才发现那张脸早已被泪痕割得支离破碎。

　　有很长一段时间，莫念的目光一直努力在沈执脸上聚焦。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

　　“我好累，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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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更新就早点睡觉吧。爱你们。

 

第60章 梦

　　“......怎么了？”

　　眼前这人的声线和神情都像尘埃似的轻，正缓慢离开对方的躯壳，又飘落在沈执身上。他有点诧异，不得不紧扣住莫念的肩膀，免得一松手对方就真的散成一抔灰尘。

　　“你不懂。”莫念道。

　　或许刚才发生一切对于沈执而言并非什么大事。毕竟有太多人明知道他薄情，还要上赶着捧出一颗心脏等他去辜负。

　　但莫念不一样。如今他已经独自在暗巷里走了太久，每次打开家门，饭桌上腾腾的热气和那几张围聚过来的笑脸都像尖刀一样扎在心上。

　　他卑劣的部分曾侥幸认为家人朋友能给予足够多的包容，让他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继续扮演沈执安排给自己的角色。

　　却没想到，连苏静这样本应该置身局外的人都受到了牵连。

　　她纯净的善意给莫念当头一棒。

　　他觉得自己不值。

　　莫念不知道沈执是如何安心接受那份本不该存在的歉意的，他只觉得自己的良心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执哥，”莫念眨着眼睛：“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你在说胡话，小念。”

　　“我不想欺骗。”莫念想靠在沈执的肩头上，只差一线距离的时候又忽然抬头看了看周围，才安心靠回去：“我不想欺骗任何人。父母、兄长、师友，还有静姐。可我没得选，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好累。”

　　“我知道执哥不喜欢听我抱怨，对不起。”他温顺地道歉：“我实在太容易给自己找痛苦了。”

　　“我从不敢要求什么，执哥。”

　　莫念将目光移开：“我只是怕哪一天，静姐那样的泪水会千百倍地奔涌过来，把我吞噬。到时候我只好拼了命地跑，回头却发现没有你，也根本没有能给我庇护的地方......”

　　“那时候我该怎么办？”他轻声问。

　　“你会心疼我么？”

　　沈执本以为对方会期待自己的回答，谁料到莫念始终都没有看向他的眼睛。

　　他已经疼怕了。

　　沈执喊莫念的名字，对方也像尊木雕一般没有回应。莫念直勾勾地盯着苏静背影消失的地方，目光涣散，沈执这才发现对方似乎一直都只是在自言自语。

　　“实在不行，就妥协吧？”

　　莫念轻咳了一声：“我以后也像哥一样去找个姑娘，全心全意对她好，结婚生子，过上父母希望我过的日子。”

　　“我想......我一定能做到的。那样我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或许还能体会一下幸福的感觉。”他开始像个孩子似地抠着手指，缩在墙根的阴影里。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干了又淌。

　　或许是因为莫念现在异常得吓人，沈执难得耐心地听完所有话。当他听见“结婚”这个字眼的时候，眼前便浮现出一片用来举办婚礼的草坪，正中有一对璧人相视而笑。

　　他觉得自己也像是做了场梦。女人笑得开心，却看不清面孔。那男人他认得。莫愿——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真的莫愿，可能只是相似，又或者根本是个假的，被专门摆出来骗他——不论是谁，他只看见清澈的阳光照进对方同样清澈的眼眸里，那男人随即紧搂住身边不知名的新娘。

　　他想阻止，却扑了个空。

　　阳光草地顷刻消失，眼前只剩下莫念兀自在昏暗里翻着口袋，隐约响起塑料纸的摩擦声。沈执没扑着幻像，倒是捉住了莫念的手腕。

　　两个人都一愣。

　　“......是糖，”

　　莫念吸了吸鼻子。他知道刚才说了沈执不爱听的，对方这会儿紧盯着他，简直像警察提防着准备掏枪的嫌犯：“之前经过美术部，前辈们给我的。执哥你......想吃么？”

　　见沈执半晌没说话，莫念只好先悄声撕开自己的。然而糖在嘴里没待多久，莫念仍然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又硬着头皮把脸转回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怎么了？”

　　“给我。”沈执别过脸。

　　“唔，”莫念忙不迭又把东西掏出来：“这颗是苹果味的。”

　　“嗯。”

　　沈执接过后也没吃，只是随手放进口袋里，把莫念从地上拉起来。

　　他得去趟美术部——分明经常遇见，那个人最近却在梦里越发模糊了，或许该仔细确认一下对方的模样。

　　录用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莫念不出所料被聘用为沈执的实习助理，现下跟在程秘书身边。尽管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莫念参与了线上面试，但只有真正负责此事的人才知道，这位当天压根就没现身过。

　　随着录用结果一同放出去的，还有莫念当天在公司经历的小插曲。聪明人都看得出这位除有老板撑腰之外，到底也是个难捏的柿子，所以正面碰见了都不敢正眼瞧他，顶多三两个人凑在一起咬耳朵——

　　这么一来，尽管莫念只是个实习员工，受到的隐性待遇竟不比高层差多少。

　　“小念，还忙呢？”陈缪用半边肩膀夹着电话，一边把砧板上的西红柿对半切开：“这都快到饭点啦。”

　　“没有，妈，”

　　莫念把文件一一收纳整齐，笑道：“公司今晚有聚餐，说是欢迎宴会。我听见切菜的声音了，在做什么好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