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强团队有不少年轻人,廖怀孟觉得年轻人打拼不容易,有时会请他们吃饭,告诉他们没有成功也没关系,人只要对自己有所交待就行。
成为顾强的情妇之后,何美不敢再见廖怀孟。廖怀孟似乎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考虑到家庭的完整性,默默忍让。感情对何美来说只不过是工作的铺路石,后期顾强越来越嚣张,毫不掩饰对廖怀孟的轻视,连她都有些看不过去。但她清楚自己有今天是因为谁,她选择沉默。
廖怀孟杀死顾强给了她一记闷锤,她的靠山没了,自己还因为情妇的身份被调查,差一点就丢了工作。当时,她恨廖怀孟恨得要命,过去的内疚、感激全都不复存在,她希望廖怀孟被判死刑。
案件最终尘埃落定,她因为掌握顾强大部分客户的信息,顾强死了,最受信赖的便成了她,她因此在永申不降反升,有了自己的团队。日子一长,她又开始觉得对不起廖怀孟,作为女人,她能够理解廖怀孟的痛苦。
陈争说:“以你律师的视角来看,顾强这案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何美愣了下,“陈警官,我不是刑辩律师。”
陈争说:“但你熟悉顾强和廖怀孟,律师的基础知识也是相通的。”
何美再次低下头,“好吧,廖姐被判死刑还是死缓、无期,跟律师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有好的刑辩律师为廖姐辩护,起码能够争取死缓。她那两个孩子也许就是希望她死。她断了他们一家的财路,子女恨她也正常,毕竟在孩子眼中,她是个无能的妈妈,顾强是个有钱又长得不差的父亲。好在援助律师很负责,争取到无期。坦白说,当时得知去的是援助律师时,我以为廖姐一定完了。”
陈争说:“廖怀孟有没有可能被利用?”
何美挑眉,“陈警官,这话我可不敢随便说。”
陈争说:“那你觉得呢?以你对廖怀孟的了解。”
何美沉默了很久,“如果顾强只有我一个,我觉得她会一直忍耐下去,但顾强后来……确实很过分。不过廖姐的性格就有点包子,我想过她可能被什么思想影响了,只是她自己的话,她可能想不到杀死顾强。顾强说过她心理有问题,可能去看过心理医生,也许心理医生开导她的话被她理解成杀了顾强吧?我不知道,法律人讲证据,我没有证据。”
陈争又道:“我听司薇他们说,婚礼上你很漂亮,和你现在的丈夫也很幸福。你丈夫知道你和顾强的事吗?”
何美平静地说:“知道。他是我服务公司的法务,但不止法务,公司就是他家开的,我们在一起有一半利益关系,各取所需。陈警官,我说过,我是个理智而务实的人。我不相信单纯的爱情。”
陈争说:“抱歉,问了你很多和私生活有关的问题。”
“哪里。”何美以为陈争要走了,松弛下来,“我确实不知道董京和朱小笛为什么会失踪,是不是和那个明星的案子有关。如果我打听到了他的下落,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谢谢。”陈争问:“你这里有以前他们实习时的照片或者别的资料吗?我想看看。”
何美说:“有倒是有,不过你要等一下了。不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得好好找一下。”
半小时后,陈争在一堆文件中看到了一张合照,何美站在中间,旁边是实习生。那时的何美看上去还有些青涩,不及现在会打扮,董京站在司薇后面,悄悄比了个兔子耳朵,都应的齐刘海几乎挡住了眼睛,挽着何美的手,李仁的衣着最土气,张品对着镜头傻笑,朱小笛一身名牌。
忽然,陈争的视线落在照片右边的女人身上,那是都应。视线很快调转,那挽着何美手的又是谁?
仔细看,在何美身边的其实并不是都应,她和都应的发型一样,但唇角上扬,正在微笑,而都应面无表情,和现在一样冷冷淡淡。
“这位是?”陈争指着那像都应的女人问。
何美一看,眉心不由得皱起来,“她……”
陈争说:“她也是实习生?和董京司薇一届?但她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去‘微末山庄’。”
不止没有去“微末山庄”,四人没有一人提到过她,如果不是看到了这张照片,陈争根本不会知道当年一起实习的不止六人。
“她……也是实习生,叫祝依。”何美的语气变得和说顾强时不一样,有种让人难以捉摸的难过,“其实她才是他们那一批实习生中最优秀的,都应这发型还是跟她学的。”
陈争忙问,“那她还在永申吗?她有没来参加婚礼?”
何美摇摇头,“她是最早放弃做律师的。”
“放弃?”陈争问:“什么时候?”
何美在资料中翻了一会儿,将祝依当年的简历递到陈争面前,“你看吧,她是函省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的,她有的是机会去更好的律所,不过她这个人吧,感情用事,家离居南市近,所以就来了我们这里。”
陈争说:“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何美回忆,祝依、都应、董京是实习生里来得最早的,祝依和董京都很活泼,都应闷一点,董京的家世最好,两个女生经济条件一般,他动不动就请她们吃饭,搞得两个女生很不好意思。都应什么都不说,但祝依教育了董京一顿,说照顾女孩子不是这样照顾的。
因为顾强的名气,永申那几年扩展得很快,实习生来得也多,单是丢给何美的就有七人,但实际上几个合伙人就不太看得上实习生,只重视重金挖来的成熟人才。因此实习生们分到的全是杂事,何美嘴上安慰他们,说谁都是从底层干起的,心里却很清楚,这样下去他们得不到锻炼。
何美想给他们找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顾强,顾强还嘲笑了她一番,说看不出她是对实习生这么上心的人。她说自己迷信,干了坏事,总得干点好事来弥补,不然死了会下地狱。
顾强不以为意,但不久跟她建议,所里接了个公益项目,去落后的乡村做法律普及和法律援助,她要是看得上,就把手上的实习生安排过去。
何美是过来人,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现阶段实习生们能锻炼自己的工作似乎只有这一个。她考虑再三,和实习生们挨个谈话,只有李仁不愿意去。
她很理解李仁,李仁家里太差了,学法律就是为了成为顾强那样的人,赚大钱,实现阶级跃升。但出发那天,李仁还是来了,董京勾着他的肩膀,笑得开怀:“这才对嘛,我们都去,你一个人留守,算什么兄弟?”
何美带他们去的第一站是圆树乡,这是个远离城市的乡村,民风淳朴,村民祖祖辈辈靠挖山货生活,近年乡村牵头搞种植,不少出去务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了。但发展需要时间,在何美和实习生眼里,这里实在是太穷了。村民很热情,觉得他们都是知识分子,请他们到家中做客,还让孩子向他们学习。
可大家不辞辛劳赶来,不是来做客的,司薇很有干劲,连忙给村民讲法律的重要性,问有没有哪家需要法律援助。村民们面面相觑,看他们的眼神变了。
何美实在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告诉他们接下去还要去哪些乡村之后,先行离开。她虽然不在,但实习生们每天都在群里分享见闻,她空了会看两眼。司薇在圆树乡很不被待见,村民觉得她是来找茬的,一村子人过得好好的,哪需要什么援助不援助。
不久实习生们打听到,圆树乡男尊女卑的情况很严重,似乎有妇女是从外面买进去的,但女人们什么都不肯说。董京亲眼看到媳妇早上在公婆门口磕头请安,包揽全家的家务。他和司薇想帮那苦命的媳妇,对方却并不领情,说这是她该做的。
实习生们在圆树乡无所作为,不久去了其他乡村,这些村子和圆树乡风土人情相似,也因为落后蔽塞保存了很多封建糟粕,打女人的情况十分常见,实习生们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好在有一个村的村长相对开明,请他们调解了几对闹离婚的夫妇。
一个月后,实习生们回到律所,各有各的感悟,但让何美惊讶的是,祝依居然没有回来。她问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都应说,祝依和圆树乡一个姓易的村民好上了,想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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