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李余经过个蛋糕房,放着挺欢快的生日快乐歌。兜里是他借来,花剩下的几十块钱。他想,下个月房租还没交,明天还要吃饭。
李余过去,把店门口的牛奶箱子收走了。
晚上,李余接了个电话,胡兰芬说她找了个关系,帮他哥过面试,钱还差一点。
李余正在煮一碗清汤挂面,小声说:“妈,我没钱……”
李龙在那边冷笑,阴阳怪气的,我就说,这电话别打,他从小就这样,吃凉不管酸,谁能从他手里拿着钱?
胡兰芬直接把电话挂了。
李余心里有点难受,他把口袋里的钱找出来,留了十块钱,想着要不把剩下的先送过去,手机又响了。
李余接起来:“妈,我这里还有点,也不太多,我给你送过去。”
“……”
电话那边没声音,李余低头看了眼屏幕,心里咯噔一跳,这个号码他太熟悉,宋继开第一次把这个号码告诉他,李余高兴的整宿没睡,在心里嚼了好几百遍。
他下意识道:“哥……”
“嗯。”
宋继开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低低的,有一些鼻音,带着强大的磁场,落在耳朵里麻酥酥的。
“怎么了?”
面煮糊了,浆成一团,李余才反应过来,赶紧挑进碗里,揉了下发酸的鼻子,含糊道:“没事。”
宋继开声音淡淡的:“没回来么?”
“不去了,脚上脏,踩得屋里乱糟糟。”
“还有钱么?”
“有。”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李余吸溜着面条,宋继开说:“今天日子很好,你可以许个愿。”
“跟谁啊?”
宋继开说:“我。”
“哦。”
李余笑了一声,他想了好一会,最后说:“哥,咱别联系了。”
“你对我很好,但是咱们这样不对……”
“……”
宋继开一直都没说话,李余低头一看,电话挂了。
周一李余照常上班,信访办的工作无非就是那些,他过去在办公室,实在不适合,他做不来表格和文书的细致活,就自己和领导商量去接待了。
李余正听一个大爷聊他子女有多不孝,老爷子很是真情实感,说的声泪俱下。
零几年,市面上还是流行大屁股显示屏,李余坐在一个字一个字记录,最后说:“大爷,信访记录可是会影响您孙子当兵考公……”
大爷立马瞪眼,一拍桌子:“那可不行!”
“你记上没!赶紧撤回了!”
李余推了下眼镜,正要关闭网页,裤兜里的摩托罗拉疯狂震动,李余看了一眼,是他们张局长,他赶忙出去接,找同事先帮忙应付一下。
刚一接通,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李余,我说你怎么回事,你自己是干什么的?你一个接访员,让你妈去大院门口越级上访?”
李余直迷糊:“我妈?”
李余边道歉边捋是怎么回事。
今儿事业单位“放榜”,胡兰芬一心望子成龙,结果一查,李龙面试分不行,一下子跌到录取线外,胡兰芬之前不知道从哪找的关系塞了一大笔钱,回头再去找送钱那人,早没了影。
胡兰芬一激动,跑到市政府大院门口闹,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上头领导的电话,跟人家诉苦,哭的差点背过气去,领导只能安慰她先在门卫那等处理。
李余听的眼前发黑,不用想也知道胡兰芬给谁打的电话。
局长跟李余说,这个事不是我不替你兜着,你妈闹得太难看,大院门口的保安说了,怎么劝她都不肯走,非要说是宋市长是她干儿,上头我没法交代,你要是也劝不动,就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寻衅滋事没得跑了,让她先去局子里待两天。
李余赶到大院门口,进了保卫室,胡兰芬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冒着热气的茶叶水。
李余急得嗓音直颤:“妈,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先回去吧。”
胡兰芬一动不动:“你哥的事,你不肯帮忙,那我自己来找,继开说了,开完会就出来见我,不光你认识他,我也认识,今天这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李余吸了口气。
宋继开这种人,一出生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的教养,他不可能对人急赤白脸,他见过宋继开就算再不悦,也只是皱皱眉头。
人家说这话,摆明了就是句客套的敷衍。宋继开要真的想来见她,就不会有刚才那通电话。
保卫处按着座机又要通知信访办,胡兰芬说:“我到要看看,今天谁能把我怎么着……”
李余退出去给宋继开打电话,一连拨了几个,都被挂断了。
李余拿着手机,厚着脸皮想,再打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通话嘟声响了半分钟,提示挂断前,他终于听到宋继开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怎么了?”
李余说:“哥,你有空么?我……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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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属于循序渐进型。
第三章
张局叫的人到了,李余拿着包刚拆开的红利群,低着头给人家一根根发。
几个片警收了烟,跟李余打哈哈,打头的是个分队长,他叼着烟说,哥们儿,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是得给上面一个交代。
李余说:“哥,再给点时间。”
胡兰芬在屋里呛呛:“有本事就把我带走!”
李余焦头烂额。胡兰芬要是真的进去,李龙这辈子就跟“铁饭碗”没缘分了。
李余本来就不怎么会应付,所以当宋继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李余眼圈一下子红了。
“散了吧。”
宋继开一身英纺纯羊毛灰西装,鼻梁上一副细金丝眼镜,应该是出来的急,衣服上有一点没平的褶皱。
宋继开说:“是我家里人。”
场面一下子平稳了,那个分队长走的时候,攥着李余的手说,同志,抽了您的烟,是咱交个朋友,以后有事好商量。
李余看了眼宋继开,那个人没什么表情,李余直觉他并不怎么高兴,就一个字也没说。他心里明白,自己一个没什么能耐的信访办接待员,人家的脸不是给他的,想交的朋友也不是他。
“继开!”
胡兰芬在屋里看到宋继开,立马出来,她的声音很大,保安室外头是条马路,路过的人都直回头。
“你可得给阿姨做主……”
李余脸上有火在烧,他皮肤白,稍一激动,血色就十分明显,他恳求道:“妈,你小点声。”
胡兰芬眼里已经没有自己那个小心翼翼的儿子,只看着全是站在李余身边端正英俊的男人,她张着嘴,只等着宋继开问,迫不及待的想把肚子里的委屈都挤出来。
宋继开把李余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冰凉的手指不经意蹭到他的脸,李余轻轻一颤。
宋继开问:“晚上要不要去吃饭?”
李余:“嗯,去。”
宋继开:“好。”
这个动作,对于两个成年男人多少有或许亲昵了,但胡兰芬没功夫想那么多:“我也去吧,继开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李余头都大了:“妈……”
胡兰芬呵斥道:“你别插嘴!”
李余哑巴了,喉咙口像是堵了石头。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胡兰芬,宋继开真的很忙,早上,他看到办公室同事打印文件往大院里送,四环旧城村拆迁闹的很凶,几百个村民联名上访,已经闹了好几出,信访办最头疼的大问题,只是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其中之一。
胡兰芬:“我都想好了,就做你小时候爱吃的那些。”
宋继开开口十分客气:“谢谢。”
“那我……”
“不用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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