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47)

　　她一边叫着李余的名字，一边坐在地上，大哭大叫，说李余不孝。她说李余每次遇到事情，家里都打过钱，可现在李余发达了，连亲妈都不肯见。

　　她以为宋继开或者李余会出现，像以前一样，把家里的事情摆平。可却等来了警车，派出所以寻衅滋事把她带走，扣了十天。

　　有人给李余打电话说这个事。

　　那头沉默了一阵，说：“公事公办吧。”

　　胡兰芬出来之后，又去闹过几次，甚至到市委门口去找过宋继开，最后一次，她印了传单，说宋继开和她儿子搞同性恋，刚发了一张，就被立刻带走。

　　派出所民警告诉她，恶意诽谤国家公职人员，一旦落实诽谤罪，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胡兰芬脸一下子白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旁边的人她说的是事实。

　　“有证据么？”

　　“……”

　　胡兰芬没有。

　　胡兰芬被拘留了十五天，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宋继开是这么难见到面的人，如果他不愿意，她甚至连她的小儿子都摸不到。

　　李龙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审，胡兰芬只能先回北京，想办法把被挪用的公款补上。

　　胡兰芬选择卖掉了位置还算可以的老房子，又东拼西凑借了几万块钱，最后总算是把李龙捞出来。

　　李龙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他有这个污点，以后都别想再进体制内了。

　　李余下乡回来，宋继开开车到车站接他，李余看着窗外问：“这片土地，真的能发展起来么？”

　　宋继开：“这几年会很好。”

　　李余：“几年后呢？”

　　宋继开：“你想留在这里一辈子么？”

　　李余愣了一下。

　　车开的很快，当下的风景，一下子就到了身后。

　　……

　　李余跟在宋继开身边，逼着自己看开了。

　　有次李余失眠，安眠药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就喝了几杯橱子里的红酒。

　　他栽在餐桌上，宋继开回来，抱他回去睡觉。

　　李余问：“你什么时候会腻啊？”

　　他知道宋继开要是不想让他走，他就走不了。但是宋继开还年轻，身边会出现太多的人，现在还留着他，也许哪天腻了，就要像以前一样赶他了。

　　李余迷迷糊糊，笑呵呵地说：“快点吧。”

　　宋继开捏住了李余酒气熏天的嘴。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生活嘛，总不可能全无摩擦。

　　宋继开性欲旺盛，有时候能把李余这么好脾气的人折腾到生气；无论怎么熏陶，李余还是没看得惯宋继开喜欢的文艺片，每次都会在半路睡着；李余还是喜欢在超市买打折的临期食物。

　　宋继开的两个孩子偶尔会来这边住几天，有回喝了冰箱里的过期牛奶，拉到脱水送进了医院。

　　医院里，小孩哭丧着脸，惨兮兮地问他：“余叔，我爸真这么清廉么？”

　　“他……他……呃……”

　　李余吭哧瘪肚半天，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李余一直等宋继开厌倦，他等来等去，好几年了，都没等到那天。

　　稀里糊涂，郑金高中毕业了，考上了所一流文院。李余很高兴，打算给她包个大红包，他的工资卡，还抵在宋继开那，李余把其他几张卡里的钱凑了凑，发现张好久不用的建行卡里，有一万块钱。

　　李余查了汇款日期，是在好几年前的一个春节。他没带身份证，也就没能查到汇款人。

　　李余回去跟宋继开说起这事，宋继开淡淡地道：“也许是我哪次把卡号填错了吧。”

　　“哦……”

　　李余翻了几个抽屉：“诶，我的身份证去哪了？”

　　宋继开：“丢了吧。”

　　李余有点头疼，他的记性越来越差，身份证每次要用都找不着，已经算不清补过多少回了。

　　郑金开学那天，李余去送她，竟然遇到了个老熟人，王琳。

　　王琳去国外待了几年，镀了层金，回来之后，原本的单位早回不去了，就找了所学校当了个老师。

　　她看到李余也很吃惊，两个人面对面站了一会，王琳先开了口：“李余，好久不见。”

　　许多年过去，这个娇纵的女孩温和了不少，甚至可以对着李余微笑。

　　李余说：“好久不见。”

　　王琳看了眼李余身边的郑金，问：“这是……”

　　李余：“我的学生。”

　　王琳：“哦……”

　　两个人似乎都有些话想说，彼此交换了号码，李余把郑金送到宿舍，在宿舍楼下，又遇到了王琳。

　　王琳问：“你和宋继开……”

　　李余没有说话。

　　王琳明白了。

　　两个人默不作声走了很久，到了校门口，李余问：“当年，我们之前，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王琳有许多事想告诉他，比如当年的强奸案，原本不过是一场大小姐买通关系，逼李余低头的闹剧。比如她查到李余考军校的应试成绩和当年未录取原因。比如宋继开竞选那年，被纪委查过生活作风问题，为什么最后毫无水花。比如……

　　但她知道，有些话说出口，每个人平静的生活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李余安静的看着她。

　　王琳垂下眼皮说，警方已经给出了调查结果。

　　她听见李余说对不起，最后看着他穿过路途的阳光明媚，一步步走回腌臜的生活里。

 

 

第六十一章 后记

　　小鱼的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动笔之初，腌臜本来是一个比现在要阴暗暴力的多故事。某些情节，已经在脑袋里构思好，本要按照万劫不复的发展下去的。

　　但是最后，腌臜却是以一个相对“温和”的发展在进行和收尾的。

　　许多人说，我是受到了评论区的影响，这本书才这么“平淡”。

　　不可否认，确实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在写作过程中，宋继开和小鱼这两个人物，和我有剧烈的冲突碰撞。

　　我作为创作者，却把握不住小鱼的灵魂。

　　我创造了情节，却难以把握人物的行为。

　　所以写一篇，其实写的格外艰难。

　　小鱼是和我截然不同的性格，他温和，坚韧，有爱一个人的勇气，也值得的被爱。

　　宋继开嘛，自私伪善，扭曲阴暗，却也是真的爱小鱼。

　　他们两个好像是真实的人，我认为小鱼应该封心锁爱，我认为宋继开应该更冷酷暴虐，但是剧情到了那里，人物逻辑告诉我顺不下去，所以好多情节就舍弃了，正文最后两个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在一起吧。

　　小鱼，他要是太明白，可能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