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识过孟斯故说到做到的本事——承诺不再喜欢的当晚就搬离隔壁,说了要远离他就当即申请调离“清道夫”一队,遇到突袭不想他帮忙非要自己来,被丢在荒无人烟的路边都不惧怕。
严竞想,大概今天他命令孟斯故忘记,孟斯故便真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忘记,昨晚的深入可以不是真的,亲吻呻吟喘息也统统可以不是真的。
可是……
看着面前的孟斯故,严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不希望孟斯故忘了。
相反,他想要让孟斯故记得,永远记得,而不是像刚才起床之后那样冷冷淡淡的,一丁点儿特别的反应都没有,再说出“昨晚对你来说就是顺便解决生理需求”之类不顺耳的话。那让他心底说不出地麻,五脏六腑都好像乱了套,错了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处于正常位置。
人也不正常了。
能接受。
严竞清晰地感知着自己此刻没什么不清醒,用言语重复了一遍心声:“行了,我能接受。”
孟斯故眼睛睁大了些,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严竞……”
严竞直视着他,又道:“所以我会记着,孟斯故,你也必须记。我跟你这几天的每分每秒你都不准忘了,得比记你跟那个人的过往记得更清楚。”
第31章
孟斯故的表情凝固了一瞬,脱口而出:“为什么?”
这不是这两日来孟斯故第一次问原因,昨夜严竞将他抱到床上,他也问了同样的话。
严竞,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跟一个男人亲密?
为什么要求一个男人记住你们相处的细节?
孟斯故当然能想到“喜欢”这个答案,唯有喜欢能够快速合理地解释以上所有问题。只是这两个字落在严竞身上,一切的合理便又合理地成为不合理。
严竞听后,与昨天一样,依然选择不直接回答。
“你怎么成天这么多‘为什么’。”严竞说。
药效消失的孟斯故不像在床上那么顺从,他求解的原因有理有据:“因为你让我做的事情超出了咱们俩的关系范围,你不喜欢我,干嘛非要记得,还让我也牢牢记着?”
孟斯故不想大清早闹不愉快,所以没说剩下后面的话:让我记着就算了,为什么还得比记K.E记得更清楚。
严竞,凭什么呢?
孟斯故是真的想不通,正因他不是无理取闹,严竞才哑口无言,甚而越想越不痛快。
他们是“清道夫计划”任务中的上下级,往深了说,是滞留在战区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战友。客观讲,无论哪一种都不算可以要求对方谨记性事细节的关系。
严竞没回答,目光也未移开。孟斯故被他一直盯着,心神都不太安宁了。
“不说也没关系。”孟斯故结束话题,“我要上厕所,你快出去吧。”说着,他把严竞往外推,顺手拉上门要关上。
眼见棕色木门阻挡,严竞攥住了关门那只手的手腕。
“还有事儿吗?”孟斯故被攥得生疼,但是没说出来,只疑惑地问。
严竞抿住嘴唇,凝视着昨夜搂着自己脖子一刻也没松开、当下却满脑子逻辑道理的孟斯故,莫名烦躁心更重。
“没了。”他冷冷回答,随即松了手劲儿。
对话结束得不大愉快,孟斯故洗漱完出来,屋内的气氛一度低沉。
严竞坐在沙发上用电视看新闻报道,余光瞥见孟斯故穿好上衣出门了一趟,回来把床边换下来的衣服都放在桶里。仔细看,桶里还有昨晚他垫在身下用的浴巾。
“严竞。”把衣服放好,孟斯故喊了严竞一声。
严竞迅速收回视线,作出才有反应的模样,重新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孟斯故提着桶走近,“我需要一百,旅馆一层有洗衣房,投币使用。刚才问了,可以找前台换硬币。”
严竞直接拿了三百给他。
给多了,孟斯故倒是没推辞,拿过钱提着桶走了。
等过了一会儿再回来,孟斯故手上多了个袋子。他站到严竞面前,从兜里掏出所有零钱。
这一幕像极了出门买东西的乖小孩儿回家不用长辈吩咐就自行把零钱上交。瞧他掏出来硬币先放自己手上数了一遍才递过来,严竞脑袋里一下子蹦出两个字:可爱。
这个形容词与严竞心目中联邦军人应有的外貌形象实在不沾边,孟斯故不带笑时面色清冷,同样算不得可爱,可严竞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它与眼前的男人非常适配。
“喏,找的零。”孟斯故递过去,见严竞没及时接钱,索性抓起他的手把钱直接塞到他手里,“换了些硬币洗衣服,剩下的我找罗姨买了纱布和药。她那儿的药价比外头贵了起码得有一倍多,不过挺齐全的。”
孟斯故的指尖不经意滑过严竞的掌心,严竞拿着钱,手掌下意识握成了拳。
他捕捉到孟斯故话里的重点,稍抬高声音:“药?买了什么药?”
孟斯故说:“创伤修复贴,我之前放包里的用完了。你也有要买的吗?”
听到不是止痛片,严竞心情复杂,他清楚完全可以借此告知孟斯故有关那瓶高效止痛片的实情,再去买一瓶不存在过多附加问题的止痛类药物。若是孟斯故问起为何昨日不说,理由也多,说是刚从队医那边得到消息便可以。
念头转了又转,严竞说:“没,随便问问。”
孟斯故不疑有他,拿着手里的塑料袋准备再进卫生间。
“你现在换?”严竞在身后问。
“嗯,贴上了好得快点儿。”
“袋子里除了纱布和创伤贴还有什么?”
孟斯故停住脚步,没想到这么快被看到了。
其实也没什么,除了纱布和创伤贴,他另外买了一面巴掌大的镜子。他自个儿贴药的时候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得照半天才好找位置。不告诉严竞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每次磨蹭很久都是在换药。
孟斯故照实说:“镜子,俩镜子对着照方便看,能快点儿。”
严竞强势的态度顿时有所削减,毕竟上回嫌孟斯故动作慢的就是自己。
孟斯故的语气认真平和,不带有丝毫埋怨,致使严竞想不起自己之前干嘛那般严苛,又不是在战场,连快慢都要限制。
他“哦”了一声,自觉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不合适的事情就该补偿,于是说:“别麻烦了,我帮你换。”
孟斯故以为自己听错,投去探究的眼神。拒绝尚未说出口,严竞先走到床边,“坐这儿吧,外边亮堂。”
脱掉上衣正对着严竞时,孟斯故有点儿不好意思,想不通自己为何又一次同意了让严竞帮忙。
似是他一碰上严竞散发的好意,旅馆的魔咒就开始生效,催眠着他忽略种种决心,以各种借口允许自己向痛苦靠近。
严竞揭掉旧纱布的动作很轻,到最后一层时更是慢之又慢,避免拉扯到与伤口有所粘连的部分位置。丢掉纱布,他拿来入住第一天购买的消毒液和棉签,手法轻柔地擦拭伤口边缘。
孟斯故从未在清醒状态下见到严竞的这一面,略感惊诧地偷偷观察着他。
严竞清洁完伤口,一抬头,双眼跟孟斯故对上了。
看他表情呆呆,严竞问:“疼?”
孟斯故一时没想好如何解释自己的注意力不放在自己身上,反而放在帮忙换药的人上,他示好地笑了笑,顺势而言:“你动作轻,一点儿都不疼。”
严竞放下棉签,转头拿起新买的创伤修复贴,语调未变:“不疼就转过去,给你后面贴上药再上纱布。”
“好。”孟斯故听话转身,并未观察到严竞撕开创伤贴的外包装时扯了两下才对准包装上面的易撕口。
不管是第几次看到这一后背的伤,严竞心中都会发沉。他抚触最深的那条,几乎没有多想,再次问:“疼吗?”
孟斯故以为后背被打成那样不会再对触碰有太多感觉,可是感受到严竞的指尖在上面缓慢游走,他还是刹那间敏感得身子发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