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礼堂位置有限,到场的家长此刻都在另一个礼堂等待,待典礼结束再过来接。这是休战后正儿八经的第二次毕业典礼,办得隆重,绝大多数毕业生的家人都会来。
孟斯故收起手机,说:“没有。”
“你不是有俩妹妹吗?她们也不来?”
“她们……她们还小,过来不方便。”
除了不方便,更大的原因是孟强不允许。
孟强知道毕业季以后孟斯故面临着落户,即便是不落联邦军户,也必定会想方设法完全脱离家庭,于是比以前更频繁地发短信催促他给补贴金和养育费。
结束“清道夫”行动回校,孟斯故刚一换上校园手机卡,就看见这位生理学父亲的要挟短信持续不断地跳出来。
这一次,孟斯故没有直接删除,而是一条条点开,一边面不改色地看,一边回想着在休息站里“K.E”说的那句“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从前顾虑太多,想着小姨始终不愿意带两个孩子走,想着户口签字问题,想着自己声誉差对妹妹们生活的影响……可是委曲求全不是好,送几十万给这种家伙同样不能让自己真的好。
短信全部看完,孟斯故索性一个电话打给了孟强。
接通后,孟强一开始还在骂:“你知道接电话了!还以为你出息,不想把户口转出去了。装死这么久还不是得回来求我,贱样儿。钱什么时候打过来?”
“孟强,我想好了。”孟斯故声色冷清,“钱,从今以后一分都不会再给你。”
“你他妈……”
孟斯故没理睬对面爆的粗话,继续道:“你不知道吧,户口迁出同意书上无父无母就不需要签字,大不了我填个无亲生父母。你说死因要写你失足落水好,还是偷窥我的保密文件被我大义灭亲好。”
“想我死?你敢!”
“有什么不敢。”孟斯故的手微微发颤,语气却更加坚定,“对了,还得谢谢你把我逼去N独立国一年。现在我有权私下处死探密的人,你缺钱,说你想偷文件卖钱应该没人会怀疑。”
孟斯故说完,孟强沉默了。近几年他年纪愈发地大,贪生怕死,也早已没了多少压制孟斯故的资本,说来说去把柄不过只剩下妻女。
他自然听得出孟斯故说的不是玩笑话,态度不禁软了不少:“别以为能吓得着我,敢对我动手你早来了!你就不怕你小姨和你妹妹没了依靠记恨你一辈子。”说到孩子们,他自觉能拿捏住孟斯故,“也不想想,你最心疼的两个妹妹能接受自己的哥哥是杀了亲爹的杀人犯吗。”
“无所谓,接受不了可以跟我断绝关系。”孟斯故不为所动,“况且你从来不是任何人的依靠,没了你,她们必定过得更好,想恨我就恨我吧。”
孟斯故不动摇的意思表达了个彻底,然后不再留给孟强更多自说自话的机会,径直挂断了电话。
难说是真的心生畏惧,亦或是打算另想他法,那之后,孟强再没发来过讨钱的短信。
孟斯故的小姨被迫打来了三次,确定孟斯故的主意绝不因为谁改变后,她也没再帮着劝说,只在某天夜里发了一条短信:「做你想做的,我和你妈妈都为你骄傲(勿回)」。
许是看出孟斯故提到妹妹后脸色微变,不知道在想什么,毕业典礼正式结束后,陈琰喊住他,义气迸发道:“要不你跟我走呗,我妈订了附近的大酒店,今天挺多人在那儿订桌庆祝,你一起去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孟斯故扬了下嘴角,“他们专门给你准备的,主角是你,我去了你可就不是唯一的主角了。你乐意?”
“我没那么小气。”陈琰回答得有些别扭,“算了,爱去不去,你不想去就算了。”
“嗯,你吃吧,我还得回趟宿舍。”孟斯故没再多说,拿好东西准备要走。
陈琰没跟上来,等人走了一段距离,在身后倏地喊了一声:“喂,孟斯故——”
“嗯?”
“改变主意随时打给我。”
孟斯故愣了愣,感慨命运真是难测。谁能想到毕业了,跟他关系最近的同学居然是前几年一直针对他的陈琰。他太久没交过朋友,不动这算不算得是半个朋友,但必须承认友好相处的感觉也没有曾经以为的差劲。
大礼堂外的人很多,孟斯故单独走出来时,到处都是学生和家人在欢声笑语地拍照录像,许多毕业生手里还拿着家人或对象送的礼物和花束。
孟斯故不想入镜打扰,干脆返回到礼堂,从没什么人的后侧小门绕着走。
他想到适才拍的照片,拿出手机翻看。他在礼堂内把照片发给了严竞,严竞一直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去做康复训练了。
低头盯着手机想着,一不小心迎面重重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孟斯故赶紧抬起头。
面前的人笑着说:“没事儿,我不排斥喜欢的人往我身上靠。”
“你怎么来了!”孟斯故喜大过望,全然没想到严竞多日未见的严竞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且是今天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你不是在医院吗,医生同意你可以出来了?”
严竞耸了下肩,没把自己跟医生讨价还价的实情讲出来,只说:“问题不大,怎么,见到我不开心?”
“不是。”孟斯故的胸膛微微起伏,每一下呼吸都伴着无尽的雀跃,“是太开心了。”
孟斯故原本并没有被毕业典礼的氛围感染,甚至一直隐隐有说不出的郁闷。从小到大的毕业典礼于他而言除了正式宣布毕业都别无他意,好像永远难有家人或爱人在场。
可是今天严竞来了。
严竞站在家人与爱人所在的前方,等着自己从礼堂离场,一步步走向他。
严竞见孟斯故笑得美丽,低头亲吻了他一下,随即把藏在背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深蓝色的眼眸直直望向爱人,说:“孟斯故,毕业快乐。”
一大束红色玫瑰花出现在了孟斯故眼前。
这束玫瑰花艳丽、大朵,部分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没有一朵不完全盛开,似是才从花地里精心选取着摘下来。
方才孟斯故看到的花束都是向日葵、百合和绣球花居多,偶有些拿着玫瑰的,都没有这样红。
他接过花,注意到中间还插着根他们在边界区探路时吃甜品送的小插旗,一面写着“LOVE FOREVER”,另一面由咖啡厅的店员手写了“M&Y”。
“怎么你还有这个小旗子……”他惊讶得不行,“难不成那个时候你把它收起来了?”且不说他没想到严竞早在那时便有了感情上的心思,能把这小东西保留这么久也实在超出他对严中校的认知。
严竞挠了下鼻梁,“好看,顺手留着了。”
孟斯故眨眨圆亮的鹿眼,故意说:“哦,原来只是顺手。”
“行吧,其实就是那时候发现有点儿喜欢你,想留个纪念。”严竞也不瞒了,直白道,“Love forever,多好的寓意。”
“送红玫瑰也是觉得寓意好?”
“对,我问过花店老板,她说对象送这个准保没错,爱情的象征。”严竞很是满意,“你喜欢吗?”
孟斯故乐了,发觉严竞的确是开始接受同性恋了,但许多思维依然非常直男。他猜测严竞买花的时候只说了要送对象,没告诉对方还是要送给毕业生,否则不至于全选这些,直接拿去求婚都不为过。
他这么想着,看了眼周围,嘴上也这么打趣着说:“喜欢,很喜欢,等会儿别人看到了以为你要求婚呢。”低头闻了下,“好香啊,你也闻闻看。”
严竞没接话,只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
严竞还是看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K.E定制的、曾被严竞强行上交的那枚订婚戒。
孟斯故滞住,嘴巴张了张,一下子说不出话。
这枚上交的戒指与他上交的手表性质不同,前者属于严竞结束多年任务带回的相关物品,其严格性必然超出后者数倍。上次他问到戒指也只是想了解严竞是否放下心结,并没有真的想过要他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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