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41)
看穿了他的反应,Ryan故作惊讶问道:「啊、你知道那小子会拉长弓吧?」
苏澄为之一愣,没想到对方可以将情绪转换的如此之快,眼里却有丝莞尔。点点头,表示他知道。
见气氛已渐渐平缓开来,Ryan眨了眨眼,状似若无其事道:「那小子拉弓挺帅的,……不过也是我姐教的好啦!」摆摆手,他双目虽然依旧幽暗,却已无刚刚的淡淡哀恸。
既然开口,就不会中途停止。如果不是因为在意或在乎,何须如此礼貌的听他赘言。他不会看错,那张脸上虽然无任何痕迹可寻,但他专心的双眼骗不了人,也躲不过。
清朗的嗓音继续说道:「Elisa的心脏无法做太多吃力的事,但对弓术的热爱让她无法释手,姐父一气之下毁掉了当时单家所有房子里的长弓……」
比了比苏澄刚刚注视的墙面,他打趣的短笑一声,目光却是深远而幽长。
「这里就快变骨董店了,那些弓是我偷偷藏起来的。这些年姐夫也知道,但他已不会再说什?。毕竟人已走了,能留下的也就那些了。」
留下……眨下眼逝去一瞬间心里突涌的怅然。苏澄微蹙起眉头,相似于对长弓的执着,他不太能理解这样的作法。
明白他的反应,Ryan了解的点头表示他也赞同。
「从小跟着母亲学弓术,那小子四肢发达学习力很强,当时弓术是他跟Elisa唯一的秘密。」搔了搔脸颊,男人挑着眉眼,却悄悄露出了些微苦恼。
「秘密被另一个至亲的人催毁,那种被剥夺的愤怒与最后的遗憾,让他无法谅解父亲的所有作为;但是……」
苏澄视线焦着了片刻,仔细的宁听。一种淡淡不知名异感在他心里发酵,这是第一次,他让自己为别人有了情绪上之外的额外反应。
「其实那只是一个……为人丈夫、为了父亲,不希望失去至爱的一种表现罢了。」
因为太在乎,所以怕失去。所以只能强硬的拿开所有会被剥夺掉所有物的可能性。
男人断断续续的叙述着,言语与神态依然不失轻松,和煦如常。
「其实他跟他父亲很像。一但被侵袭了领域,反击是他的本能。那小子,向来容不得别人踏进他范围一步。就算……亲人也一样。」
「去年刚回来,那小子就在新学校开扁。不过对方也是活该,一但踩进了地雷还想要全身而退?连我都不看好他会懂得手下留情。」
悠悠的说着的语气不像认同也不是反对,只是在述着一件已经发生的事。
谈论起自己侄子的口气就像在评论着天气,好似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压力感,但那双绿眸却像可以看穿任何心思般隐约的犀利。
就像那个人一样。稍稍不经意,就会被那目光所穿透。
垂下眼,苏澄避开对方突然变得探究与认真的视线。
捻熄了烟,在最后的白色袅袅中,男人看着苏澄,知道他眼眸下的波动。没有迟疑,他决定将挟持着肯定的语气、却是毫不保留的疑问丢出:
「你是否已在他的范围内,你有想过吗?」
(中)
随着时间的到来,夜晚真正的降临。舞池里疯狂摆动的人群只是群密密麻麻的黑色晃影,灯光闪烁间,周围一片幻化不明。
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边张狂的肆虐,他却好像没听到般,不仅没有反应,就连思绪也拉不太回来。
耳边彷佛没有吵闹的音乐,一片空白里,他只记得刚刚被丢下的问题。
在乎与否,又是否于范围内。
这两个词充其量根本扯不上关系,却被那个有着褐色头发的男人给放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心悸的疑问,并且带着肯定的语气丢出来给他。
短短的时间内,脑海里满满充斥着两个不停问句,却总是陷在恍然内无法思考。那问题,让他无措了;几乎仓皇的,他没有心里准备去面对。
「嗨!你一个人啊?」
放大的嗓音蓦地打断沉思,苏澄微微抬起头,两名女孩子互挽着手站在桌子边,灯光在脸上闪过,色彩过厚的浓妆清楚可见。
「没听见吗?你一个人啊?」另一名短发的女孩又问了一次,却没等到回答就已先行拉出对面的倚子坐下。
蹙起眉,苏澄仅道:「有事吗?」
长发的女孩也坐进了位子里,两人挤靠在一张椅子上,对苏澄的反应丝毫不在意,一径的靠在桌面上,以近距离打量着对面的人。
「你是男的吧?」怀疑的语调。
蹙起的眉心更拢了些,苏澄没有回答。女孩子无礼的问话让他感到不悦而沉下了眼,那情绪却不够深切。他的心思,此刻已全被其他事物所占据。
「你废话哦!」短发女孩不赞同的睨了眼同伴,转头对着苏澄歉意笑道:「抱歉,她只是好奇……因为你长得……呃、很漂亮。」
略微小心的措词带着期艾的赞美,女孩的话却依旧没有得到反应,苏澄只是礼貌性的看着对方,表示他接受了道歉。
见对方稍微有了反应,短发女孩得了便宜又继续问道:「你第一次来?跟朋友?还是……女朋友?」
撇开了目光,苏澄没有回答。转眼看向被人群遮掩住的方向,那人突出的身高微微可见,却因为光线与距离而无法看的彻底,只是依稀可见身影。
男人至一开始把他带开到角落后,便无暇再过来理会他。时间过了多久,他没有注意,只是在室内被人群与夜占满的那一刻,知道自己今天将需要用尽多少耐心。
他可以先行离开。但他却找不到理由。
就连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强制找出一个不用再继续待与此的理由,也开始变得是项艰巨与困难的事。
他和他之间,开始不像最初。事情,也变得不再简单;已经不会再像最初,拒绝仅仅只是一句话、或一个念头。
移开了不觉之间凝滞不动的目光;转瞬,让垂下的长睫隐去了眼里的一点波动。
变调的,究竟是他,……还是他?又或者……
见人没有再响应的意思,两个女孩也不再勉强,只是打量的目光却不稍息。
「一个男生都比我漂亮,我看我是没希望了……」长发女孩托着腮,转向跟苏澄同样的方向发着呆。
短发女孩莞尔,安慰道:「好啦,没机会就没机会,你想那?多做什?。」
长发女孩只是傻笑了下,看着吧台方向的眼神充满了迷恋,「不然跟他来场一夜情也好,我一定想办法让他不戴套,生个小孩子当纪念!」
女孩不修饰的一番话声音不小,在吵杂的周围却可清晰传达出去。
对朋友的言论不以为意,短发的女孩淡道:「很简单啊,你走过去问他就好了。」
「问他就好了?你以为这?容易?」
耸耸肩,短发的女孩回了句:「上次小A不是这?说吗?」
挫败的低下头,长发的女孩喃道:「可是我不是小A啊,轮不到我啦;而且他有很多床伴……」
「是呀。」
听到肯定的附和,女孩落寂的目光显得更失望;顿了下,她语带犹豫的说道:「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你怎?知道?」
「因为他最近不缺床伴啊。」
短发女孩喝饮料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拍了拍朋友,正色道:「你可别乱来!什?床伴不床伴的。」
「好嘛,我只是说说嘛。」摆摆手吐了吐舌,女孩一脸向往的叹道:「真想看看他马子长怎样,我看不是美若天仙就是超级有个性……啧啧,能被单看上的人,一定很不简单吧?」
听见那名字,始终静默的人双手无意识的颤了下。垂下了原本些微出神的目光,掩去瞬间的惊讶与一丝淡淡飘过的复杂。
穿着随兴的服务生突然拿着托盘走近,看了眼在场三人,一杯饮品毫不犹豫的放到苏澄面前,见后者不解的蹙起眉,他比了比吧台,笑着解释道:
「单请的。」
蹙起的眉头瞬时松了开来,苏澄目光停驻在面前的玻璃杯上,细长杯身显示内容量不多,透明却带着些微混浊的饮品只有少许。
淡淡的香气飘来,整个饮品的外表朴素,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物,却因为杯身的设计而透露出一抹高雅。
沉淀掉那些徘旋的模糊物,剩下的透明水液就如新月般氤氲,清澈透明。那是一杯,很适合此时此刻、手里拥有着它,就犹如他般清雅淡然的调酒。
两个女孩子惊讶不已的睁大眼睛看着苏澄,微微的困窘在两人之间回荡,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没想到他跟他原来是熟识──不然怎?会让他请酒?!单从不自调请杯的,更遑论是他主动……
长发女孩更是怔愕在原地,想起自己刚刚竟然毫不遮掩的发表了一堆花痴的言论,脸霎时红的更明显。
吧内拥挤,小事端也可引来点注意,更何况是如此罕有以往不曾有过的事。只见周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吧台某人请杯的事渐渐传了出去,一时之间角落的位置开始变得热闹,一个个都好奇的跑来想看看幸运儿的真实面貌……
手不觉的伸出握住杯围,感觉到微微传来的沁凉感,苏澄紧咬着下唇却没有后续动作。杯里的饮品是冰度,他的掌心却热的出汗。
苏澄看着自己的手,在昏暗的室内,手里的杯子却是抹显眼的存在。
他的双眼,就只能看着它。然后,让自己的思绪走神;并且不再思考,也不再深思自己接下来的动作,是否具有任何意义与表示……
当杯口靠近了唇边,鼻翼间霎时充斥了股清新味,他闻不出来那是什?味道,只是在下一秒里,被瞬间盛满喉咙的火辣辣灼热感给带走……他向来拥有的冷静。
最后的一丝清醒被带走前,他脑海里遗留下的是──
或许,他也只是他其中之一个床伴。
仅此而已。
(下)
意识再次回到了脑海,困难地睁开眼,却面对一室的昏暗。耳边该有的吵杂声只剩下余音,蒙蒙寂静里,好像听到了水声,但陌生的混沌感让他无法辨识出目前身处的状况。
头重脚轻的沉重感让他讶然,他……
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墙面隐约传来一丝亮光,却随即消失。他无力的想支起身体,却讶然发现身上只着了件浴袍……
「啪!」一声,室内骤然明亮,突然的灯光让他无法马上适应的眨着双眼。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倏地响起,苏澄转过头,尚还模糊的视线里是男人从浴室里走出的画面。赤裸着颀长精壮的身躯未着任何掩饰,一点也不在意湿透的发梢上缀满了水珠。
因为怔然,所以视线滞留在原地。
撇见了那抹的视线,单季扬赖慢的勾起嘴角,水珠向着脸颊顺延滑落。「干嘛?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会以为你在勾引我。」
原来是他家。对那番话无反应,垂下目光隔绝男人从更衣室走出已着上浴袍的身影,苏澄开始在脑海里,一点一滴拼凑出意识坠落前的记忆。
他…,好像被拉入一段故事里。别人的故事。
那些,可能这个人永远不会开口的事。
还有……
「喂,发什?呆?」
男人蓦地靠近,短暂夺去他眼前的视线,呼吸停滞的片刻,嘴唇被落下的力道覆盖住了吐纳。未擦干的水珠滴落他的眼皮,不经意一眨,就此阖起。
手里好像还有那杯饮品的温度,伸出手环上了男人的颈间。依稀记得那微酸、微甜、却带着辣味,还有一股淡淡清香在喉头间流窜。
寂静里只有两方唇齿喀碰的声音,交缠的唾液和着嘴里残留的酒香,满室开始弥漫着暧昧。
空气被剥夺的剩余越来越稀薄,蹙起了眉心他却没有放开自己环绕的双手。意识迷离间,只有他不想抽离的意识,与对方给予的不保留侵略。
直到一丝冷空气忽地从开敞的领口灌进,瞬间浇熄他跳脱理智与原有轨道的回应。
苏澄睁开眼,松手想推开身前的胸膛,却被紧紧固定住后脑杓而无法拉开距离,嘴唇被施以更深的力道反复的吮吻着。
「唔、不……」
越来越急促的吻依旧不停歇,唾液从仰起的脸庞边滑落,男人强硬的不肯放开,苏澄拧起的眉心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