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路人甲[娱乐圈](12)
陈珂喝得晕晕乎乎,但心里十分畅快满足,他就仿佛婚礼上的新郎官,集无数目光万千宠爱于一身,还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而且这扬眉吐气不是灰姑娘的水晶鞋过了午夜就消失,而是实实在在延续了正面效果,晚宴结束之后,陈珂还没走出酒店,手机已经不间断地震了起来,沉寂需求的通告雪片般飞了进来,之前封杀他的副导演和领队,都像集体得了健忘症似的,问他最近档期紧不紧,有角色要不要来试试……
趋炎附势跟得紧,人走茶凉跑得快。陈珂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权势的杀伤力。
前一刻,他还是地上踩的泥,后一刻,就变成了追不到的云,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方既明跟他喝了杯酒,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
陈珂脚步虚浮走出酒店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封杀什么的不存在了,他不用离开横店了。
夜色迷离之中,一个挺拔而又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方既明就在前方不远处,正要上车。
陈珂毫不犹豫地跑上前去,在车门前踉跄停下,脚步不稳差点撞在车身上。
方既明停下,扶了他一把,皱眉道:“喝多了?”
陈珂抬起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含碧流光,他顺势抓住了方既明扶着他的那只手,很真挚地看着对方:“没事……谢谢您。”
方既明浅淡一笑,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浑不在意地说:“谢我做什么?我只是给群演代表敬杯酒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着长腿一迈就上了车,车子发动起来,陈珂还愣在原地。
方既明摇下车窗,看着陈珂,用嘱咐小孩的口吻说:“之前和剧组冲突,错不在你,那晚你被人算计,错也不在你。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过去的就过去了,往后好好演戏。”
陈珂总觉得这话有点像临别赠言,他脑子抽筋似的脱口而出:“嗯……那……以后还能见到您吗?”
方既明没回答,轻轻笑了下,把车窗关好了。
☆、分道扬镳
凌晨坐在副驾驶位,从后视镜瞄了一眼自家老板,方既明喝得微醺,此刻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宇间平和淡然,菩萨转世似的,一点内心波澜都看不出。
但这不影响助理揣摩老板的心思,给陈珂邀请函让他来参加晚宴,这是一件小事,毕竟只是群演代表,具体是谁,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
但方总主动去和群演代表喝酒,这件事就可大可小,说是老板放低姿态接地气,众目睽睽之下有意表现温良恭俭让,没毛病,但要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陈珂一个人,为他消除影响,结束被封杀的局面,似乎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凌晨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又不够用了,要说老板睡了个男孩,要为他搭桥铺路再正常不过,直接签了人放在身边,想给什么给什么不就行了,为什么不动声色玩这种模棱两可的手段,是自己从根本上就想错了?还是老板有更长远的打算?
其实凌晨真的想多了,方既明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他觉得陈珂不管是被封杀还是被人利用往他床上送,都是无辜被冤枉被欺负的那一个,就像他在巷子里看见陈珂一个人被四个流氓堵,性质都是一样的。
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用所谓成人世界的规则利用一个孩子,都是他不能接受的,看不见也就算了,看见了就想管一管,更何况不管是教训董大成,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跟陈珂喝酒,对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他真心觉得这些事挺好玩的,虚与委蛇的日子过久了,难得碰到陈珂这么一个可爱的玩伴。
不过玩儿完了,公平也给陈珂找回来了,以后的事他没打算再插手。
好比在路边看见几个凶恶的大人打一个可爱的小孩,你伸出援手,把大人赶走把小孩送回家,这已经是仁至义尽,如果还帮小孩做饭洗衣送上学找工作,那怕不是有病?
所以回到酒店,凌晨试探着问方既明:“方总,关于那个陈珂,还需不需要帮他做其他安排?”
方既明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做什么安排?你没有别的事做了吗?”
凌晨被噎得一愣,委屈地想,真是君心难测啊。
陈珂显然也不需要方既明再为他安排什么,他现在愁的是这么多通告,要接哪一个来演。
陈珂回到家,翻了翻微信,一一回复了各位得了健忘症的群头副导们发来的亲切慰问,在几个特约通告里最终选定了一个手撕鬼子抗日剧《烽火连城》。
因为这个副官角色要连戏,一连5天都有通告,也就是说,这5天陈珂都不用再考虑明天去哪个剧组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还有一个原因,这个戏也是梦工坊投资的,因为方既明,他对这公司充满亲切感。
选定了,给副导发了确认信息,副导把剧本片段发给陈珂,让他准备准备,后天准时去外景地报道。
没有几句词的小角色,大部分时间跟在国民党军官后头当背景板就行,如果最后片尾能给个字幕,也就是“副官甲”这样三个字。但陈珂还是看得很认真,还把这部剧的演职人员,创作背景,甚至相关的那段历史都百度出来看了看,做到心里有数。做完功课拿着手机发呆,陈珂无缘无故又想到方既明,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这三个字。
能找到的信息都是这半年的,无非方总又出席了哪个活动,又就某个问题谈了哪些看法,陈珂对资本家的日常生活并不感兴趣,他想要找的是过去的方既明,那个拿过影帝奖杯搞文艺的演员方既明,那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年纪轻轻又与爱人生离死别的方既明。
可能是有意对网上的信息做过净化,总之现在想要找到一点方既明过去的痕迹,简直比登天还难,陈珂翻了几百页相关搜索,看得头晕眼花,这才好不容易从一个私人博客翻到一段有用的。
博客主人也许是方既明曾经的影迷,在几年前写下了这一段文字,用饱含热情的话语点评了自己偶像的几部作品,并且对偶像的感情生活表达了祝福——
……即便你永远不再出现,我也真心为你祝愿,愿你和他朝朝暮暮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
啧啧,陈珂想,连粉丝都这么文艺。
他的目光落在博文配图上,竟然是青年方既明和一个男人的合照,应该是狗仔偷拍的,只拍到模糊的背影,冬夜微雪,昏黄街灯,两个人手拉手向前走,方既明可能是发现有人跟踪,回头冲狗仔比了个中指——
陈珂把图片放到最大,能辨认出方既明的手指动作,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是轻狂不屑的笑,又似乎是挑衅冷锐的笑……总之,与现在的他常常挂在脸上的温和清淡的笑容全然不同。
想想刚刚宴会上那优雅从容滴水不漏的男人,再看看照片上这形骸放浪洒脱不羁的青年,陈珂觉得自己仿佛见证了一部人类进化史,或者说目睹了毛毛虫化茧成蝶的过程,只不过这个毛毛虫也很帅很可爱就是了。
照片上另一个男人完全没露出正脸,他比方既明高,不知道是不是裹着羽绒服的缘故,体格貌似也比方既明要壮。陈珂挑挑眉毛,咬着手指头理所当然地想,擦,方先生原来是个受。
看完八卦,已经过了12点,陈珂按灭手机,平躺在床上盯着上铺床板发呆,按理说他喝了酒是很容易犯困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吃了兴奋-剂似的,一直很亢奋。
也许是终于回归正常生活,能重新接戏了,也许是因为……认识了一个总是超出想象的新奇而特别的人?
正胡思乱想,卧室门开了,是白原回来了。
“小白?”陈珂在黑暗中坐起身,“怎么又回来这么晚?今天你跑戏了?”
白原关上门,柔软无骨地靠在门板上,朦胧月光下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黑影,他语气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跟朋友吃饭而已。听说你去联谊晚宴了?梦工坊老总还和你喝了酒?群里都传开了。”
陈珂坦然道:“对啊。我偶然认识了方总,他就给了我一张邀请函。”
白原发出一声含糊的笑:“偶然认识?那你运气可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以后你肯定不愁没戏演了……祝你飞黄腾达,星途坦荡。”
陈珂皱起眉,他听出这些颠三倒四的话里有些说不出的讽刺,他盯着白原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我觉得你特别厉害,有空我们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白原终于离开门板,步履蹒跚地走到床前,陈珂又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白原一边往上铺爬,一边不咸不淡地说。
“交流什么心得?你喝多了吧?”陈珂从床上站了起来,一把扣住白原的手腕,“把话说清楚。”
陈珂去酒店找方既明那一晚,白原同样没有回家,早上他们碰面之后,有过一个短暂而且不愉快的交谈,当时白原的态度就有些奇怪,这两天更是一句话都没和陈珂说。
陈珂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但白原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大概不是个好时机,但陈珂不想再忍了,他受不了白原这个阴阳怪气的样子。
白原从小梯子上跳了下来,面对着陈珂,与他贴得很近,带着酒味的灼热呼吸喷在陈珂的鼻翼上:“当然是交流爬床抱大腿的心得,咱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你不会不舍得和我分享吧?”
“小白,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陈珂咬着牙说,他努力抑制着翻涌上来的烦躁和怒火。
“误会?”白原冷笑,“陈珂你别装了!那天晚上我在嘉丽酒店看见你了,第二天你回来衣服也换了,手腕上还有伤,做了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别装清高咱们还是朋友,又当又立我只会鄙视你。”
“小白,你别胡说八道!”陈珂火气直往头顶窜,顶得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是去过嘉丽酒店,但那是别的原因,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白原根本不想听他解释,语气变得激动:“对,你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然后方总在晚宴上给你那么大一个面子,他是慈善家吗?还是他吃错药了?”
陈珂:“……”面对白原的咄咄逼人,陈珂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理解,”白原脱力似的靠在梯子上,苦笑道,“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都不容易,以后各凭本事吧。”
闷热的屋子里仿佛有北风刮过,气氛降至冰点,陈珂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字说:“我再跟你说一遍,我那天确实去了酒店,确实去找了方总,但那从头到尾是个误会,什么都没发生。倒是你,你不是说那晚你接了夜戏所以没回来吗?什么戏大晚上在酒店拍?”
白原注视着陈珂,胸口剧烈起伏,喉结上下滚了滚:“我不像你,我敢作敢当,我最近认识了新朋友,也不比方总差……所以我说咱俩没什么好吵的,应该坐下来交流心得体会,分享一下伺候金主的经验。”
面对白原这么直白露骨的话,陈珂一时哑口无言。
“这小破屋子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白原说完这些话,反而轻松了,他冲陈珂笑了笑,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
“回来!”陈珂用力拉住白原的胳膊,他看他路都走不稳了,本能反应不放心他大半夜一个人出去。
“你别担心。”白原甩开他,笑得有些神经质,“以后有人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