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路人甲[娱乐圈](15)
“不用。”方既明摆摆手,“我随便问问。”
动作是自己加的,要是做得幅度大了,或者做不好,说不定还会被导演骂多余,骂抢戏,骂自不量力。
方既明笑了,轻轻摇了摇头,还好他这小动作做得挺像那么回事,不至于挨骂。
之后陈珂和军官有一段对话,方既明站得距离比较远,听不清具体台词是什么,但他很认真地观察着陈珂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尤其是轮到军官说词陈珂沉默的时候。
“其实陈珂有点表演天赋。”看了一会儿,方既明忽然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老板说得像自言自语,但凌晨绝不能真的叫老板自说自话,他倾身上前虚心请教:“怎么说?我不懂表演,方总给我讲讲?”
方既明很乐意临时当个老师,他指着陈珂,温声道:“可以从很多角度去判断一个演员到底会不会演戏,其中一个就是看他和对手演员有没有‘不间断的交流’,很多演员只有自己念台词的时候才开始表演,当对手念词的时候,他就不会去认真听也不会尝试理解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连贯的深层次的交流要求演员不仅在说话和听别人说话时接受和传达感情,沉默的时候也要如此,沉默的时候,眼神表情和动作都应该继续这种交流。”
凌晨不懂表演,他其实听得一头雾水,不过他回想了一下陈珂在听军官训话和与军官对话时的表现,觉得可以吻合方总这套理论?
凌晨又顺着方既明的视线,好好看了看陈珂,对话的戏份正在重拍,作为一个外行,他还是不能肯定陈珂算不算有表演天赋,他内心更倾向于认为,老板先入为主喜欢陈珂,情人眼里出西施,陈珂就算一无是处,方总也能拨云见雾看出天赋来。
不管凌晨怎么想,方既明认为自己是客观的。
上次看陈珂演青楼小倌儿,方既明更多的是被他那妖艳扮相吸引,而今天,他看到了陈珂在没有强烈感情互动,甚至是沉默状态下的良好表现,看到了他自然而然进入一个小角色,并且找到合适的表达和交流方式的能力。
而且他显然很认真,即便没人看没人关注,即便不在镜头里,他也可以沉浸其中,自得其乐享受这种表达和交流。
这种没有刻意,甚至无意识的表现,大概就是天赋闪烁出的那点小火苗。
方既明看着陈珂,想起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那时他铁了心要当演员,背着亲爹改了志愿上了电影学院,他一接触表演,就是在最高学府跟着最好的老师系统学习,倒不好判断能取得一点成绩,是自己天赋加成,还是后天资源锻造的。
唉,想当年……
方既明一想起当年,就不免有些惆怅,后来他出柜退圈是自己的从心选择,但要说一点遗憾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忍痛割舍自己所爱的,已经小有成就的事业,那酸爽感觉,谁试过谁知道。
所以,他这时再看着年轻努力,又有天赋的陈珂,心里不免泛起回忆往昔的淡淡酸涩和惺惺相惜的喜爱之情。
从片场离开去机场的路上,方既明漫无边际地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想起曾经激情燃烧的岁月,想起他的执着和遗憾。
他曾经为年少轻狂付出很多代价,看着陈珂,就好像看着当年的自己,陈珂是个好苗子,如果给他合适的机会,让他少走一些弯路,说不定他真能大放异彩,在这条路上走得比自己更高更远。
方既明想,从北京再回横店之后,要再找机会带带陈珂。
他作为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板,为公司发现培养后起之秀也是应该的。
是金子就应该让他发光,随便埋没掉一个人才,对不起祖师爷。
……
与此同时,陈珂也在想着方既明。
虽然依然琢磨不透方既明,但这个人在陈珂眼里的形象一天更比一天光辉灿烂这是不争的事实。
陈珂没见过爸爸,也没有哥哥,有个舅舅还不如没有,妈妈倒是找过男朋友,但以往因为他年纪小性子还烈,妈妈为了他,从没有和某一个男人长久生活的打算。
总之,陈珂整个成长过程中,就没有遇到过成熟强大像个男人的男人,所以他意外遇见方既明,就像在暗黑无际的虚空里发现了一颗星星。
街头偶遇时,他不知道方既明的身份,单纯被对方出众的容貌气质吸引,又对方既明出手相助充满感激之情。
后来在酒店闹了乌龙,他对在方既明面前出丑感到懊恼羞愤,但在这羞恼中又生出微妙的愧疚和好奇。
方既明不计前嫌,帮他教训了董大成,又在晚宴上不动声色地推了他一把,这让陈珂对他的感激和尊敬愈加鲜明清晰。
而这顿在车上一起吃的盒饭,无疑让两个人更加亲密,他想,方先生果然是不一样的,和以前他心目当中那些资本家大相径庭。
那种似有似无的好感像春天的花,喧嚣热闹地开满了陈珂心头。
但他无法分辨他对方既明的好感到底是哪一种?是单纯的感激崇敬,还是有点别的什么?
可要是没点别的什么,为什么看见凌晨紧跟着方既明,就会觉得别扭,还有点羡慕呢?
有很多东西想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陈珂想要见到方既明,这种期待从他刚从方既明车上下来就开始了。
所以《烽火连城》的几天连戏结束之后,陈珂推了好几个其他邀约,专门选了梦工坊另一部大剧《海棠》,他不知道方既明回了北京,他一厢情愿地期待能够在片场再次遇到探班的方既明。
☆、守株待兔
陈珂想要守株待兔,但可惜出师不利,他在《海棠》连戏演特约角色的三天,方既明没有出现。
三天戏份结束,陈珂有些失落,又很不甘心,他特意去问副导演,明天还需不需要人,副导演拿着本子翻了半天,为难地说:“明天的特约没有合适的了?只有最普通群特的戏?你演吗?”
陈珂初到横店的时候演过70块钱一天的群特,这是最普通的路人甲,在大街上走路,或者躺在地上装死尸那种,是个人就能演,他在横店混了不到一个月就脱离群特,开始演特约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让他回头演群特,而且是推掉十倍片酬的特约演群特,任谁都会觉得不值。
但为了他守了好几天都没逮住的那只“兔子”方既明,陈珂咬咬牙,说:“我演!”
于是,第二天,陈珂整个上午都穿着破衣烂衫在广州街的角落里扮乞丐,脸上烟熏火燎,手里拿根打狗棒,面前一个破碗,不管是在拍哪场戏,他只要敲着碗,对走过路过的路人甲们说:“大哥大姐行行好,做好事一生平安”之类的就行了。
不说话也没人管他,偶尔还有走累了的路人甲蹲在他旁边逗逗他。
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乞丐,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的,看着眼熟,不过群演太多了,陈珂想不起是在哪个片场见过他。
到了下午,三个乞丐被赋予了新的使命,这使命有些坑爹。
《海棠》是民国家族商战大戏,这一段讲某大家族小少爷们顽劣,放了学闲的没事干,在大街上招猫逗狗,拿着小石头往乞丐碗里扔,看谁扔得准。
一块石子砸破了其中一个乞丐的头,这人怒而反抗,拿棒子驱赶富家小少爷,这下就激怒了这群纨绔子弟,他们叫来了下人,仗着人多势众,把一起要饭的三个乞丐绑进一处荒废的院落,随意欺侮。
陈珂演的这个小乞丐,应该在丐帮里都是地位垫底的,反抗小少爷也没有他的份,他只需要在这坑爹剧情里被抓被绑被打,然后再嗷嗷叫就行了。
有小孩子的戏本来就不好拍,这段戏整整折腾了一下午,从太阳当空照拍到日影偏西,陈珂一会儿被两个壮汉拖进小院,五花大绑捆上树,一会儿又被解下来,重新丢回街上去。
反反复复拍了许多次,陈珂精疲力尽地想,为了见方既明,这代价有点大呀。如果见到也就值了,但看今天这情况,剧组都快收工了,方既明应该不会来了……
陈珂想着想着走神了,眼神不由自主往小院门口飘过去,还没来得及往回收,就被导演吼了:“哎,那个乞丐你认真点!没时间了抓紧啊!”
陈珂说了声“对不起”,收回眼睛和心,继续被打得嗷嗷惨叫。
眼看太阳快落山,剧组必须要收工了,导演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也不想再拖进度,就稀里糊涂给过了。
一声令下,满场躁动,大家辛苦一天都想早点走,没什么事的演员们几步就不见了人影,灯光、摄影七手八脚收拾器材,还伴随着几声小演员们的尖叫笑闹声,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被绑在树上的三个乞丐动不了,也没人来管他们,最中间的一个大声嚷道:“来个哥们给解一下呀!”
这才有个场工过来给乞丐松绑,但他只松了第一个,又去忙着捡片场垃圾了,头不回地说了一句:“有点忙,兄弟受累,给那两位解一下哈。”
第一位被解下来就是瘦瘦小小像个猴子的那位,脸上被抹了黑泥,挺有乞丐气质,又因为演挨打,黑泥上面胡乱涂抹了一层血浆,血浆上面再盖上一层尘土,一张脸五颜六色,看上去像是被扔在几个染缸里漂过。
陈珂看着他,郁闷地想,自己的脸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幸好方既明没来,来了看见他这倒霉样,太糟心了。
瘦猴子被松了绑,自己先活动了活动筋骨,不紧不慢地去给另外一位乞丐解开绳子,解的时候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这他妈怎么解不开?兄弟别急啊,这扣有点死,唉,要不我去找个剪子……”
这时,演职人员已经收拾齐整纷纷撤出了片场,暮色仿佛一道灰色纱帘,渐渐笼罩下来。
陈珂有些等不及了,他被绑了一下午,浑身僵硬,关节酸痛,手臂和后背都被磨得生疼,他使劲扭头往瘦猴子那边瞄了一眼,那人抬头看他,歪着嘴笑了下:“别急,马上。”
陈珂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等着。终于,小院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瘦猴子成功把另一个乞丐解了下来,那人明显有些不耐烦,匆匆道了个谢,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门。
“兄弟,麻烦帮我解开。”陈珂马上对瘦猴子说,他等得不耐烦,真的快撑不住了。
瘦猴子却不为所动,慢悠悠围着小院转了一圈,把院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陈珂终于警觉起来,他这时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这一声喝问听起来都有气无力的。
瘦猴子走到他面前,抹了一把脸,双手叉腰,吊儿郎当地问:“大明星,不认识我了?就前些天,咱们还切磋过呢……在小巷子里,你忘了?”
陈珂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瘦猴子的脸,终于透过层层污迹,依稀辨认出他的五官相貌。
眼熟……小巷子里……
陈珂想起来了,这人是那天晚上跟着“大哥”在巷子里堵他的四个人之一,拿酒瓶子的那个。
我去,冤家路窄。
陈珂现在动弹不得,非常被动,他只能喊救命,期望还有人没走远回来看一眼。但他刚张开嘴,瘦猴子手疾眼快,把一团绳子揉起来,一把塞进了他嘴里,瞪着眼骂道:“你他妈不是要离开横店吗?不走了?今天遇上我你就认栽吧!上次你踹了我一脚,我疼了好几天,今天让你也尝尝滋味!”说着,瘦猴子跳起来,怪叫一声,一脚实打实踹在了陈珂小腹上。
幸亏这位混混先生又瘦又小,而且劳累一天,力气不济,要不陈珂非被他当场踹吐血不可。陈珂闷闷地痛呼了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