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42)

双眸荡漾，季牧原仰头望着莫一鸣的脸喉头有一丝梗塞，他伸出双臂将莫一鸣紧紧搂进怀里，几乎想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中，贪婪自私地占有莫一鸣的一切。
埋首在莫一鸣的颈窝，季牧原低声说：
“谢谢你莫一鸣，我喜欢你，我会怂也会软弱，但在以后喜欢你这条路上，我不会再退让了。”
莫一鸣怔了怔，整个人都被抱得暖和和的，他真的好喜欢季牧原，好喜欢与他亲吻和拥抱。
“我也是，我也不会退让的。”
“嗯。”
现在病房没人，整个空间都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莫一鸣的身子稍微往后挪了一些，他抚上季牧原的脸颊，把他的发丝往两边拨开，为了看清他的表情。触及到季牧原那双温润明亮的眼睛后，吧唧一声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口。
季牧原的双眸为此浮现除了笑意，他的视线落到了莫一鸣呈水色的唇上，刚好莫一鸣也是。眼眸半垂，他们默契的慢慢凑过头靠近彼此，逐渐形成了一幅静谧温情的画面。
他们缓慢地亲吻着，为爱无声庆贺。以前莫一鸣不理解为什么有些情侣会在公共场合若无其事地亲吻，现在他明白了，有时候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根本无暇再去顾及周围的世界。
现在他的眼中也只有季牧原一个人，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一直到天荒地老，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虚掩的房门外那双惊愕的眼睛。
第九十四章
五点半的时候，姚青带着两个保温盒出现在病房内。莫一鸣立刻放下手中的手机对着她笑道：“妈，你终于来啦，我快要饿死了。”
若是平时姚青会斥他几句，可这次却没有。她只是“欸”了一声，生硬地扯了扯嘴角，然后把保温盒放到一边的桌面上缓慢地拧开。
见状季牧原起身走过去，打算帮她一起摆弄。
“阿姨，我来帮你吧。”
随着季牧原的靠近，姚青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没有抬头看季牧原，背对着他继续拧开饭盒。
“不，不用了，我来就好，小，小季，你坐着吧。”
姚青有些异常，莫一鸣和季牧原都感受到了。莫一鸣当然知道他母亲平时说话的时候有多顺溜，舌头打结这种事情很少会在她身上发生。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季牧原折到床的另一边为莫一鸣拉开床上小桌。
过了一会儿姚青把饭菜都拿出来了，一一给莫一鸣摆到小桌上，轻声嘱咐他：
“饿了就赶紧吃吧，别饿坏了。”
“嗯，谢谢妈。”莫一鸣尝试去看姚青的眼睛，她却一直避开他，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吧。
放下筷子，莫一鸣忧心地问她：“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姚青立马扯出一个笑颜，摆摆手。
“嗨，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出门的时候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关紧门了，心有点儿慌。”
狐疑地多看姚青几眼，不过他老妈出门忘记关门这事儿确实发生过几次，都是对门的邻居发现他们家门没关，然后打电话提醒他们才知道。
“是么？那你要不回去看看？”
“这…”姚青才刚来屁股都还没坐热马上就走，于情于理都有点不合适。她有些无所适从地来回看着莫一鸣和季牧原两人，眉眼表现出无法掩饰的忧虑。
“阿姨，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莫一鸣。”一边的季牧原提议道。
隔着一铺床，姚青望着对面温润俊雅的季牧原脸上忧心忡忡，目光中甚至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心碎和悲伤。季牧原当下被敲到了警钟，难道说……
他还想再从姚青的脸上分辨出一些情绪，可姚青已经忙不迭地在收拾东西了，边整理边对他们两人说：“那我就先回去吧，小季的饭我也带来了，你趁热吃啊，晚些……”姚青也没多少东西，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顿了顿她才继续说，“晚些，我再和一鸣他爸过来，这段时间，辛苦小季了。”
“阿姨，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上班也比较自由，在这陪莫一鸣也不用请假。”
“诶，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妈你慢点儿。”
“知道了。”
“阿姨再见。”
“……再见。”
出了病房门姚青忍不住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从指缝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她这遭的什么孽啊？她好端端的儿子怎么，怎么就变成同性恋了呢？？天啊，她该怎么办……
无措地望着走廊上来回的人群，她失声哭泣，满目凄怆，不断地擦拭流出来的眼泪。她已经好多年都没这么哭过了，刚才从虚掩的门外看到季牧原和莫一鸣亲吻那一幕时她犹如遭到雷击，整颗心都跟着一起碎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莫一鸣和季牧原竟是这样的关系，她该怎么办啊？
她哭得太伤心不久引来了一些护士和路人的慰问和关心，姚青连忙抹干眼泪表明自己没事儿，低头快步离开这里。
刚离开住院区的她的手机响了，按下接听键，姚青刚止住的泪腺再度崩坏。
“老莫，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天啊…怎么会这样…”

第九十五章
傍晚，一套老式的屋子内寂静无声，洗衣机在阳台上呜呜地转着，楼底下小孩子的玩闹生也显得特别热闹。一对中年夫妇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神情疲倦。
姚青仍是抑制不住呜咽，眼睛都已经哭红了，莫严成则低头抽着烟，一声未吭，桌面的烟灰缸已经有两只烟蒂。他戒烟好些年了，如今又把烟给掏出来。
看着自己丈夫，姚青欲言又止，摇摇头又扯了张纸巾抹泪。
距离莫严成下班回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什么都还没得做，眉头一只皱着反复叹气。
“……你真的看到他们…那样了？”良久，莫严成又向姚青确认她的所见，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不下三次。
“真的，我真看到了，他们…他们唉…”姚青多希望是她看花眼，可她并没有，她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季牧原互诉衷肠，这实在是太难令人接受了。
“唉……”吸气深深一口叹，莫严成碾灭了手中快要烧尽的烟蒂，眉眼惆怅。他转向姚青，眉头紧皱，眼中是无奈的妥协。
“…回头，我们和他们好好谈谈，如果真的有这回事……”顿了顿，莫严成后半句话又噎在了喉中，急得姚青连忙问他：“如果是真的呢？怎样啊老莫？？”
低着头，莫严成双手合十又是一口叹。
“如果是真的，那还能怎么样，我们…还能逼他们分手不成吗？？我听人说，这种…这种事情好像是天生的，没法儿改……”
姚青一听眼泪又下来了，抓着莫严成的手臂泣涕涟涟，连番质问：
“那怎么办啊？啊？要是让人知道了怎么办啊？别人怎么看我们一家子？天啊……我呜呜呜我都不敢想以后要怎么对着他二姑三舅们说这些事，老莫啊，我们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往后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姚青就觉得难以承受。同性恋这种事以前她也听过，会被很多人明里暗里的骂变态、不正常，莫一鸣和季牧原两个都是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呢？
莫严成也是烦，从姚青和他说这件事以来问的最多的也是“怎么办”，要是他知道怎么办还坐在这儿么？抬高语调，一向温和鲜少发脾气的莫严成忽然就上了火。
“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平时不是很能说么，怎么这时候就怕别人的闲言碎语了呢？人家国外同性恋都婚姻合法了，咱们这儿还怕别人戳着脊梁骨骂！！”
姚青被莫严成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很委屈，她凭什么要受到莫严成无端的指责呢？抬高声调，姚青给杠了回去。
“合法就合法，那你冲我发什么火儿啊？！只有我是孩子他妈吗？你不是孩子他爸吗？”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瞧见姚青的眼泪扑簌簌掉下，莫严成立刻就心软了。
“那是你什么意思啊？啊？莫严成，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一鸣和小季他们的错…我们都没什么错……”莫严成由于工作的性质，也到过美国新加坡等地出差，见识过发达国家的制度，他的观念比一般的中年人要开放一些。可是他也完全没想到有天自己唯一的儿子会变成同性恋，这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们先找他们谈谈，如果，如果他们是认真在一起的，我们…再找小季的父母谈谈，要是他父母不同意，那我们，就让他们分开。”
国内终究还是比不上国外接受度高，莫严成的观念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还是有，要是季牧原的父母强烈反对，那他也不能让莫一鸣去搅乱别人的家庭。
他没记错的话季牧原还是独子，他们家也只有莫一鸣一个孩子。父母也都指望着他们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他们要是真在一起，香火到他们这代也就断啦…
姚青听着莫严成最终的提案，自己也暂时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于是也只能点头答应。
“那，那先听你的老莫，我们先找他们谈谈，如果他们只是闹着玩儿的什么都好说，如果不是，那，也只能这样了……”
“唉，把脸洗洗，我们去医院吧。”
“……嗯，你等我一会儿。”
几分钟后夫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屋子，他们的背脊不再挺拔年轻，低头的动作也使得他们的身影看起来有些佝偻。在这个社会里，为人父母太难了。

第九十六章
夜晚的医院不似白天热闹，大部分的窗口都关了，缴费区和等候区也不见乌泱泱的人头，也不再如同菜市场那般喧哗，整个医院挺安静，来回也只有跑急诊的病人和护士。
莫严成和姚青推开走进病房的时候季牧原还在莫一鸣的病床前陪着他，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笑得很开心。季牧原还伸手打算去触摸莫一鸣的脸，转头看到莫严成夫妇后不动声色把手收了回去。
要是以往莫严成和姚青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知道他们是那样的关系之后，无论是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还是肢体触碰，甚至是他们只是待在一块儿，莫严成和姚青都感觉非常怪异，就像一根被鱼刺卡到在了喉咙一般。
“叔叔阿姨，晚上好。”站起身，季牧原礼貌和他们打招呼。回头看莫一鸣一眼，他也该回去了，虽然他想一直在这里陪他。
“医生刚才来给莫一鸣检查了一下，说他情况还行，明后情况稳定的话，就可以回家调养了。”
这一整天都是季牧原在照顾莫一鸣，几乎没离开过。夫妇两人有些僵硬地点着头感激季牧原，然后对视一眼又觉得难以启齿。
他们已经活了大半辈子，见过许多人，季牧原对莫一鸣的态度怎么样他们也都看得出来。只是这份心用得真的不太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