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人(47)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天是指哪一天？？
叶兰芝惊讶地眨眨眼睛，复而望向季牧原寻求一个答案。莫一鸣听完自己老妈的发言也是一副要完蛋地表情，他差点都忘记还有这件事了。丈夫前脚刚走，儿子后脚就跟着出柜，这都什么事儿？是个人估计都得生气吧……
在叶兰芝的注视下，季牧原抿了抿唇向他母亲坦白。
“妈，我……”
“行了，我知道了。”季正林追悼会那天的事叶兰芝自然是记得清楚，从殡仪馆回去后季牧原消失了一段时间，不过她没想到当时季牧原会和莫一鸣在一起。
深深看了眼莫一鸣，叶兰芝略显疲倦。她能理解季牧原的动机，人在谷底的时候总是渴望最温暖的怀抱。
“我丈夫还在世的时候，就想着让阿原快点结婚，快点给他抱孙子，但是没等到他就走了。”
中国绝大多数的父母也都是这么想的，辛辛苦苦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给他们买房买车找媳妇，就盼三代同堂。季正林作为一个非常传统的父亲，这种想法就完全没有动摇过。
说到这，叶兰芝想起了季牧原第一次和季正林吵架的场景，轻轻摇了摇头。
“以前，老季就知道他们的事了，他不曾同意过。”
顿时，客厅里面的空气凝固了一般。话说到这个份上，算是叶兰芝的态度了吧。
莫氏夫妇对望一眼，这结果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委屈了孩子……两人默默看了眼不吭声的莫一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莫一鸣虽然是做好了各种准备，但多少还是报了比较乐观了心态。真正被拒绝的时候，还是感觉挺受伤。他现在脑子有些乱，想对叶兰芝和父母说很多话，看着双方父母的脸却无从开口，怕说多错多。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莫严成起身打算送客了。
“嗯行，我们知道了，那谢谢叶女士和小季来一趟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
“莫叔叔，先等一下。”季牧原也跟着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必须说些什么。
季牧原身高188，这一站起来客厅就暗了一块，大家都得把脖子仰得老高才看得清他的脸。
微微弯下腰，季牧原直视莫严成的眼睛，开始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
“叔叔阿姨，我很尊重你们的意见，虽然我爸妈不同意，但是……”
此时叶兰芝突兀地打断季牧原的话，问道：“阿原，我有说过我不同意了吗？”
“嗯？？”众人惊讶回眸。

第一百零七章
面对四张惊讶的面庞，叶兰芝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她也不是故弄玄虚，只是道出事实而已。一直到季正林走之前，他都想看季牧原结婚生子，要是他还在世估计对他们现在的选择会气得跳脚。
“阿原他爸确实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这不代表我的意思。既然今天是双方家长表态，那我也需要传达他意见。”
听到这里，所有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再看叶兰芝的眼神忧喜参半。他们也不是不尊重死者的意见，只是逝者用来缅怀，而希望还是要寄托在生人身上。
对莫一鸣和他的父母露出了见面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叶兰芝卸下了疏离的伪装。
“刚听阿原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也很震惊，也抱有强烈的怀疑态度。两个…男性在一起，怎么会幸福呢？”
“但是，阿原说他很喜欢你。”
说到这儿的时候，叶兰芝一双眼睛包含笑意地看着莫一鸣。早在他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她就见过莫一鸣几次，对他的印象很好。而这次见了他们一家人，叶兰芝能感受到这是一家充满爱的家庭，她很是满意。
原本表白的话语在当事人之间说出来就让人觉得难为情，如今通过第三人的口当众说出来，更是让当时当事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听叶兰芝这么说的时候，莫一鸣脸都热了，干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忍不住去看季牧原，而季牧原快速地与他对视一眼，而后就把脸别过一边，耳根也热了。
两人短暂的互动被双方家长看在眼里，一时间心情心情复杂，又惆怅又是喜悦。他们是真心喜欢对方，要是他们不同意的话，岂不是落了旧社会棒打鸳鸯的骂名？
“我觉得阿原的眼光很好，一鸣你很好，阿姨也喜欢你，”再看看莫严成夫妇，叶兰芝又补了一句：“你们都很好。”
叶兰芝摆明自己的态度后，所有人都如释重负，面面相觑后，脸上都出现了笑容。
其中姚青最能理解叶兰芝的心情，当父母的，尤其是当妈的，总是想给自己的孩子把把关，看看他的选择值不值得。她之前就见过季牧原，对他很是满意。但要是季牧原的父母强烈反对，她也不会同意让莫一鸣到人家家里面遭人白眼。
好在是季牧原的母亲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性，这个结果真是皆大欢喜。
“欸，我们也觉得小季很好，这孩子相貌周正，又很有礼貌，叶女士你能同意，真是太好了。”
“本来这种事情就比较异常，要是连亲人都不支持的话，他们也很难吧。”
“是啊……”
谈话进行到这个份上，莫一鸣和季牧原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真的很庆幸双方的父母都能够理解他们，包容他们，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叶阿姨，非常感谢您能同意…”莫一鸣忍不住插了嘴，不太好意思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瞧了一眼季牧原后当众表白：“那什么，我，以后我会对季牧原好的。”
话刚说完，所有人的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然后季氏母子笑了。
“呵呵呵，有小莫你这句话够啦，要是以后阿原惹你生气了，阿姨也给你撑腰。不过阿原肯定会让着你的，这点你放心。”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性子，叶兰芝最了解，要是他们吵架，季牧原肯定是第一个让步的那个。
“呵呵呵…”莫一鸣傻笑着，偷偷看了眼嘴角挂着浅笑的季牧原，内心欢乐的小人吹着喇叭快要抑制不住蹦出来了。
还能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吗？这个发展完全超出季牧原的预期，令他欣喜不已。莫一鸣总是先他一步，那他也必须跟上他的步伐。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莫一鸣会好好的。原本，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能够得到你们的理解和包容，我想耶没什么好怕的了，谢谢你们。”
“欸，小季客气啦…”
“你们就不用想那么多，好好在一起，以后能走多远都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啦。”莫严成看着这一双儿子，内心不免感慨。在中国因为父母不同意而被强迫分开的悲剧不少，到最后都是怨父母。孩子长大了，都要学会自己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希望他们这次没有做错。
几人又小聊了一番，气氛是越聊越融洽，双方袒露心声后对彼此的接受度都挺高，看来这次见面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时间也不不多了，在我们这儿吃个便饭吧？”姚青看了看时间起身，她那一厨房的食材派的上用场了。
“呵呵，好啊，那姚女士，我也来帮忙吧。”
“叫我姚青就行，不用麻烦啦，你们坐着等一会。我随便弄弄就可以吃了。”
“没什么客气的，我带了几只大闸蟹来，和你一起弄吧。你也别叫我叶女士了，叫我兰芝就好。”
莫严成听到叶兰芝的名字愣了一下，联系叶兰芝的全名他总觉得很耳熟，再看叶兰芝的脸时也觉得挺眼熟。
“叶女士，你的名字是兰花的兰，灵芝的芝吗？”
被突然这么问，叶兰芝觉得有些奇怪，点了点头，问莫严成：“对，是兰花的兰，灵芝的芝…”
莫严成一听立马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对着自己困惑地妻子说：“诶，姚青，你看她像不像以前来我们插队村的那个叶兰芝！”
“啊？？”姚青脑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双股辫女生的形象，再看叶兰芝的时候也觉得越看越像，问道：“叶女士，你以前是不是去过云冈村插队？？”
叶兰芝也有些懵，听到他们提起云冈村点了点头，脑中也浮现了那时候的生活画面。她当时才15岁就被派到云冈村去插队，由于从小生活在县城里面，很不适应农村的生活，后来受到几个同龄人的照顾才熬下来。
这么一说，她记得小伙伴里面有个姓莫的男生经常关照她……
“是啊，我好多年前是在云冈村插过队…”
莫严成指着自己的脸，帮助他加速回忆。
“这就对了！我是莫严成啊！以前经常拿米糕给你的那个！”然后又指着自己的妻子说道：“她是姚青，她以前留着一股大粗辫子，你还记得吗？？”
叶兰芝一怔，眼前的这两人慢慢和她记忆中的画面对上了，指着他们二人说：“嗯？？你是莫严成？她是姚青？家里面开照相馆的那个？？”
“对啊！就是我们！！”虽是40年前的事了，但莫严成可没忘，毕竟当时来的那几个人里面救数叶兰芝最漂亮，村里面的小伙子为此激动了好久。
莫严成人老实，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会讨叶兰芝欢心，却也默默地帮了她许多。不过79年的时候政策结束了，叶兰芝在村里面只待了一年多也就回城里边去了。
之后他们的人生各自变迁，也就慢慢失去联系，就再也没见过。
“啊？真是你们！？你们后来在一起了？？”
叶兰芝也想起来了，当时因为男生都很照顾她，惹得村里面的不少姑娘不高兴，都在背地里说她是资本主义千金小姐。不过后来她们的矛盾慢慢化解了，她也交到了两三个个挺好的同性好友，其中一个就是姚青。
“可不是吗！这一晃都过去好多年啦！”
“天啊，这真是，这，这变化也太大了，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们了！”时隔四十年的故友重逢，这场面让叶兰芝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等等，以前的照片我都还留着，我拿给你看！”姚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回自己自己的房间把一叠厚厚老照片给翻了出来。
于是三个50多岁的人围着黑白的老照片又重新热络地聊了起来，看着他们以前的照片，叶兰芝的眼眶都湿了。谁能想到40年后还能在别人家看见自己年轻时候的照片？这种命运的安排太过奇妙了！
听他们越聊越欢，越聊越忘我，被忽视的季牧原和莫一鸣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试图参与进去后来发现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最后两人心照不宣，悄悄离场，他们也要沉浸一下再见面的喜悦！

第一百零八章
出了门后他们久久对视，彼此的眼神里传递了最热切的心情。想要互诉衷肠，想要亲吻，想要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念头根本无法克制，最后季牧原抓紧莫一鸣的手直奔负一楼车库。
“季牧原，我们去哪儿？”
“去一个只有我们俩人的地方。”
莫一鸣一怔，反握他的手，回了季牧原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