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13)
李越和火速退出微信,把手机扔回床头柜上。
李越和他认识陈远十几年,陈远是个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李越和刚回国时忙着创业,人又懒散恣意,几乎从来不吃早饭。那时他俩还没在一起,可陈远却生来一副老妈子的性格,受不了他不吃早饭不注意身体,整天一大早的守在他公司门口,就等着给他送上顿早饭。
李越和起初只是觉得新奇,随意吃上两口;后来知道了陈远的心思,心里觉得恶心,每天接过早饭一句话都不说,干脆了当的当着陈远的面把它扔进垃圾桶,可陈远一点儿都不生气,第二天接着送,一坚持就是一年半。再后来他实在被陈远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感动了,心道,吃早饭总归是好的,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于是陈远的早饭终于全部落入李越和的肚子里。再后来,李越和答应了陈远跟他在一起,两个人直接住到了一块儿。从那往后的十四年里,李越和不吃早饭的日子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所以刚刚,几乎是瞬间,李越和就想到了陈远会怎样做。
陈远端着杯温水进来,拿吸管喂给李越和喝。突然陈远的微信响了,他顺势放下李越和喝了一半的杯子,似乎是在看什么,皱着眉毛,神色严肃。然后又敲敲打打了好一会儿。
待陈远从手机上回过神来,才想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半杯水,摸了摸,已经凉透了。
陈远看了看李越和,发现那人已经合眼睡了。轻声叫了几声,没答应,陈远便放下了杯子。
陈远摸了摸李越和的额头,转身去客厅打了个电话。
李越和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睁开眼睛。喉结迅速在脖颈内翻滚。
他突然想把那杯凉透的水打翻,却只一拳捶在桌面上。
他的恋人当然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在客厅里用压着的声音打着电话,李越和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能听到他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那声音真的很好听,李越和这般想着。
这一刻,他的胃更疼了。
第十五章
陈远的电话打了好久,久到李越和真的快要睡着了,门才被轻轻打开。
陈远端了一盘儿土豆丝一盘儿排骨,放在床头柜上。
李越和睁开眼,笑了笑,“要吃饭了?我都睡着了——”
陈远说,“多睡会儿呗,休息休息挺好。”说着把馒头塞李越和手里。
“哥哥,你怎么手上的关节都粉粉的——”陈远有些惊讶,拿着李越和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李越和看了眼自己的手,想了想大概是刚刚砸在桌子上所以红了吧,正想着该怎么如何向陈远解释,陈远便兀自说,“真好看。”
李越和嘴角抽了抽。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的美国友人对他说起的,有很多漂亮的男生,天生关节便是粉嫩粉嫩的,那是上天的宠儿,生来便是能捉住男人的心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泛着粉红的指节,竟也觉得有几分诱人。
他自然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小0,他只想知道,那个漂亮男孩是不是有这样一双生来就粉嫩的手。
他挣脱了在自己手背上摩挲的那双大手,把馒头塞回陈远手里,“不想吃。你喂我吃点土豆吧。”
陈远想着他是不能运动所以不怎么消化,便也没再强求,只是喂他土豆丝。
李越和吃的不多,连粥也只喝了半碗。
陈远皱着眉头,说,“你好歹把粥喝完。”
李越和转过头去面对着墙不去看他。
陈远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李越和心里烦躁不堪,伸手把勺子推走,粥全洒在了陈远的手上。
陈远停了片刻,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就不喝吧。”
李越和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他像个恶劣的孩子,反复试探着家里人的耐心,探查着自己到底揣着几分爱。
李越和怏怏不乐的盯着墙面。
陈远擦了擦手上的粥,摸了摸李越和的头发,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包容和温柔,温声说,“没关系的哥哥,你睡吧。”
说完陈远起身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他们被隔绝在了两片天空。
这一刻李越和觉得心好酸好酸。爱一个人真的很难,由爱生怖,由爱生嗔,由爱生贪,由爱生痴。他早就丢了战无不胜的铠甲,却还死守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陈远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知道李越和心情不好,知道他浑身难受难挨得紧,所以他没生李越和的气,他只是有点闷。
这不是李越和第一次朝他发火,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还记得大概是十四年前刚在一起时,李越和曾因为工作的事心情很糟,喝了一堆酒,醉了便躺在地板上。陈远喂李越和水喝,李越和直截了当的接过杯子悉数倒在他头上,然后随手将杯子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李越和光着脚,挣扎着站起来便要上床去。陈远唯恐玻璃扎了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赶紧把他抱起来,好生安置在床上,又折回客厅打扫玻璃碎片,最后才擦了擦头发,换了身衣服。
那时的自己是怎样的心境他已经想不起来了。那是他孤注一掷的渴望,惨淡经营的爱情,和刻进骨髓里的痴迷。那段痛苦的,折磨的岁月已经被他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他从不轻易拿出,却也不会将它们丢弃。他知道,那些深爱里的伤痕累累,就在那里。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好累。
他从抽屉里掏出烟和火机,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一身烟味的面对李越和跟陈越,他并不喜欢。
他们各怀心事,一直到睡觉前。
李越和突然对陈远勾了勾手,陈远低下头问,“怎么了?”
李越和皱眉,说,“从一点到现在,你八个小时没理我。”
陈远吃了一惊,不知道李越和何出此言,紧张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不不不不是,哥哥,咱说话得讲道理,我怎么八个小时没理你了?我我我没喂你喝水吗,我没让你上厕所吗,我没问你饿不饿么?你真是……”
李越和闷闷的,他本来心情很糟,而此时陈远紧张兮兮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又让他想起了二十岁时傻乎乎的那个陈远,想起那个见了自己就脸红结巴,还非要装作一副成熟可靠模样的大男孩,想起被岁月封印的那些花,所以难受之余,又有点想笑,表情变得复杂又狰狞。
“是。你是跟我说话了。可你生我气了。你都没在屋里陪我。”
陈远一下子没了话说。他的确没陪在失落的恋人身边。这很不好。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或是解释什么。他紧张的不行,嘴唇张了又合。可自己明明是那么爱他。
“那你现在抱抱我吧。”李越和这般说。
陈远连忙把他笼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闷声说,“对不起,我就是有点……”
他到底怎么了,他不知道,也说不出。
李越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亲了亲陈远的嘴唇。
李越和忽然说,“我给你背段诗吧。”
陈远点点头。李越和虽然是个搞计算机的,但确是个有点儿墨水的计算机男。或者准确的说,是他曾交过一个很有几分墨水的女朋友——然后他便也爱上了读书背诗。当然,这个原因陈远倒是不知道。
”When you are old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And nodding by the fire, 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 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 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 a little sadly, 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李越和说英语时整个人都又苏又温柔,陈远只能听得懂love,却也入了迷,他知道,这是年长的恋人在向他表白爱意。
他心理忽又潮湿起来,像下过了一场小雨,又像刮起了风,微凉的风里甚至还带着泥土和绿植的香。
他亲了亲李越和,“I love you.”
李越和笑了,“小傻瓜,元音发错了。是I love you.”
陈远像个听话的孩子,鹦鹉学舌,“I love you.”
“嗯,这遍还不错。以后每天都要练,听到没。”
陈远点头,盯着他的眼睛,“李老师,你每天都教我么?”
“嗯,看哥哥心情。”
“啧。你真是……”
“陈小远,我怎么?”李越和佯怒,轻轻在陈远腿上踢了一脚。陈远捉住李越和不安分的脚,亲了亲。复又覆过身子来直接用嘴封住他的嘴,半强迫的跟李越和交换了深深一个吻,“真好。你真好。”
再没有谁,能好的过他的恋人了。
李越和不情愿的嘟囔着,“陈小远!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亲了我的脚不许再来亲我的嘴!”
陈远笑了笑,“你看,你又嫌弃自己——”
李越和怎么都习惯不了他这个,“那是脚——”
陈远点了点头,“我知道是脚啊。你哪儿我都喜欢,哪儿我都愿意亲。所以你看啊,还是我最疼你最爱你。比你自己都爱你。”
李越和又是一脚踢过去,“韭菜精你正常点!”
第十六章
到了周日,李越和终于可以下床了。于是便催促着陈远去上班。
陈远放心不下,说,“要不我再陪你一天吧,明天再去上班。”
李越和不依,故意说这些天早就腻歪够了。
陈远几番努力,终没能扭过李越和,于是一步三回头的上班去了。
陈远跟何书培商量着,盛泽年纪小,长的又纤弱清秀,拍硬照估计撑不起来,不伦不类,反倒不如生活照来的有吸引力。
"嗯,那照什么呢?”陈远思量着。
老秦想了想,说,“陈远你去他家给他做顿饭,然后让他拍了晒出来吧。”
陈远想了想,“也行。然后买点通稿。宣传宣传。现在小女孩就喜欢这种居家小奶狗。”
盛泽眼神黯了黯,对盛泽熟稔的态度颇有几分不满,“远哥,你一gay,整天惦记小姑娘喜欢啥干什么?”
陈远皱了皱眉,他这人直来直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严肃正经了三十多年,向来不喜欢别人开他玩笑,也不爱开人玩笑。所以他虽是中戏科班出身,长了副帅到凌冽的脸,又有孙章抬举,当初在娱乐圈却没翻出什么太大的水花,拍了几部文艺片,拿了几个国外奖项,却始终站在二三线的边缘。最后也习惯不了那些纷纷扰扰,又恋家的很,干脆彻底转了幕后。转了幕后,陈远便是乐音的二把手,李泽旭的师弟,又攥着他家那位的股权,便再没几个人跟他开这种性向的玩笑。所以盛泽口中说出这种话,他委实不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