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34)
李泽旭幽幽地说,“陈远这些年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也的确不是非他不可的。”
李越和摇摇头,“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是个emotion-oriented person,为了爱而放弃一部分肉体上的快感对我来说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也并不是什么牺牲。他已经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感情,我又怎么会在意跟他上床到底是百分之八十的快感还是百分之百的快感呢?”
李泽旭叹了口气,“可是小远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他也不知道你这些年跟他在一起,到底是因为爱他,还是只是因为习惯性的向他索取爱。”
李越和有些困惑,“为什么会这么说。”
李泽旭盯着他,和盘托出“虽说小远这段时间,是有些思想抛锚。可你不觉得这些年,你对他也的确不怎么好么?他觉得你不怎么爱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李越和瘫坐在沙发座椅上,他脑子里乱极了,答案早已隐隐写在心里,可他一直不敢去触碰,“是么……他觉得我不是那么爱他么?”
李泽旭想了想,认真的说,“虽说咱们很多时候总把陈远当成个孩子,可他到底也三十多了,你自个儿想想,多少次当着旁人的面儿冲他发火撂脾气,他虽不至生气,但心里肯定也有个疙瘩,时时琢磨着,你到底是不是把他放心上。”
“好几次,你跟他吵架,他心里很恼火,我看得出。可他又不敢跟你吵,只能顺着你赔笑脸。久而久之,长此以往,哪个男人受得了。”
李越和茫然的看着李泽旭,他这些年,竟从来只顾着自己,从未考虑过陈远的想法。
他不知道陈远在这十几年里到底得到了多少欢愉,又独自承受了多少落寞。
“咱俩心里都清楚,就算他一时对旁人心动,也还是爱你的。你又何必像今天这样折磨他呢。”
李越和垂下头。
他一直清楚陈远对自己到底是怎样,明白眼里的那些深情和处处的爱护是做不来假的;他也清楚盛泽对陈远的心思,从第一面见到这孩子他就看出了盛泽对陈远的崇拜和爱恋,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明明看出了盛泽一步步的诱惑,明明意识到了问题的端头,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阻止一切,可他偏偏要去试探,偏偏要装作一副海晏河清的虚伪模样。
他的喉咙泛上一股压不住的恶心。
他恶心那个斤斤计较、嫉妒怨恨的自己,也恶心这个虚伪又懦弱的自己。
他徐徐开口,沉声说,“是,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的情绪,从没考虑过他也会痛,他也会累。”
他露出一个悔恨至极的表情,对李泽旭说,“你说我把他当小孩,其实不是的。大多时候,他都让我忘记了他其实比我小五岁。很多时候,我大概是有意试探吧。”
李泽旭有些疑惑,问,“试探什么?”
“试探他对我的底线在哪,试探他能忍我多久。”
“所以你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越和,人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离开37°时,李越和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他想了很久,从幼年时代的平安喜乐,到青春的端头跟司媛、李泽旭的少年时光,再到经历丧母之痛,独赴远洋,他循着自己成长的轨道一路追溯,恍恍惚惚间,才发觉,自己这些年竟做错了这么多。
不,在潜意识里,他甚至一直知道自己对陈远病态的折磨和试探,所以哪怕是在那一晚之后,也总不舍得太过苛责于他,所以每当自己拿恶言恶语对待陈远时,都会在转身后克制不住对他心疼。
最先做错的,本就是他啊。
华灯初上的街头,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齐汛的电话······
陈远将小越接回家后,把自己锁在了卧室里,一头倒在床上。
他脑中反反复复回旋着李越和最后抛给自己的两句话。那些时日,那些最隐秘而耻辱的秘密早已被洞悉,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一厢情愿的粉饰太平。
羞愧和悔恨几乎把他撕碎,让他思考不得,也动弹不得。他只能躺在这里,任由躯体在这张承载了太多温馨与幸福的床上僵硬石化。
陈母站在房门前叹息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还是没有敲门。
这一夜,他都在将睡未睡的混沌中徘徊,脑海中是一幕幕过往的曾经,清清楚楚,而肢体却仿佛与精神抽离,控制不得。
零点钟的时候,《加州旅馆》的铃声穿透他的回忆,将他带回到血淋淋的现实。
“越和去哪了?”电话对面是李泽旭火药一般的声音。
陈远本就昏昏沉沉,此时李泽旭的吼声砸向他,瞬时有些摸不清头脑,他嗓音有些沙哑,“什么?”
李泽旭没耐心跟他解释,生硬地说,“你没看微信?他发了条朋友圈······你自己看看吧。”
陈远马上清醒过来,挂死电话便连忙点开了李越和的朋友圈。
没有配图,是段不长不短的文字。
“从九十年代刚开始接触计算机、互联网到现在,我实现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想法,攀登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峰。这些年我过的很充实,也很欣喜。如今,我几乎刷完了这个领域所有的副本,我想,我或许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也是时候离开了。
在与齐汛协商后,我决定保留股份,辞去BM公司CTO一职。日后,将作为技术顾问参与BM技术相关事务。
第四十章
这条百余字的朋友圈,陈远看了十几遍,却怎么也读不懂其中的寓意。最后他只得给李泽旭回过电话去,一开口便问,“不是,越和这说的什么意思?”
李泽旭嗤笑,“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要离开北京了。”
陈远愣了愣,仍是搞不清状况,“他家就在北京,离开北京去哪啊?他难道要去美国!”
李泽旭眼光里透着几分同情,“小远,你真不是个聪明的人。”
他要离开了,他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又怎么可能被我们找着?
“你什么意思?”陈远遇到李越和的事情,便再顾不上自己被师兄奚落。
“他把西雅图的房子,划给乐音了。已经发到我邮箱里了。”
陈远心中一惊,他明明时常念叨着西雅图的套别墅,对立面的一桌一椅都倍加珍重。陈远想起小越还小时,李越和带着他俩去西雅图小住,满脸骄傲的向自己展示那一间别出心裁的书房时的模样,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李越和为什么会把它轻而易举的送出手。
“为什么?”
李泽旭叹了口气,“因为我们当初想用这套别墅拍摄。”
“可那也用不着送给乐音啊!”
“当初我们只是随口一提,他便记在心里直到现在。”
李泽旭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继续说道,“所以,你看,他对你,对我,向来没什么底线。”
陈远说不出话来,坐在窗边,目光遥远而空洞。
“小远,出来跟师哥喝一杯吧,好么。”
多年前,在陈远还是个苦学生的时候,遭了无数白眼和欺凌,好在李泽旭瞧他可怜巴巴又为人朴实刻苦,多少照拂,校园生活才有了几分起色。陈远那时对这个天才学长很是崇拜,很爱跟在他身后,而李泽旭又喜极了陈远的体贴质朴,所以两个的如连保胎一般整日待在一起。
后来陈远去酒吧赴李泽旭的约,见识了李越和的风采,便一门心思扑在了这个漂亮哥哥身上。
李泽旭没过多久便看出了陈远对李越和那份心思,心中既觉得隔应,又不愿李越和被扯上这条路,所以有事儿没事便挖苦讥讽他两句,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渐渐聚的少了许多,就是聚,也免不了变成王母娘娘画银河。
自从跟李越和在一起后,便常是他们三人在一起,而三人行多半是李越和跟李泽旭聚一起嘀嘀咕咕,陈远在一旁听着。所以这些年,陈远跟李泽旭两个人很少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好,就去当初我第一次见到越和的那个酒吧,好么。”
快二十年过去了,这条街无数家酒吧都几经转手,唯有这家却还屹立不倒,人满为患。
舞池里,女人或男人带着精致的妆容扭动着细腰依附在别人身畔,千娇百媚又热情似火。
陈远坐在卡座上,只点了杯白水。
“你知道么,他曾经想过要跟你求婚的。”李泽旭的声音嘶哑,淹没在喧闹中,陈远听不真切。
“嗯?你说什么?”
“我说,他本来是打算等小越到了念高中的年纪,就带你们去美国定居移民,然后向你求婚的。”
一道惊雷划过陈远的心脏,他似乎心跳都停了几秒,周边的嘈杂与灯红酒绿瞬间不复存在,有的只是那一句,“他曾经想过要跟你求婚的。”
“他,他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以为他,我以为他······”
李泽旭心中有了几分痛快,他嗤笑,“你看,你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到最后是两不相知。”
陈远说不出话来,抛了个眼神把酒保喊来,李泽旭笑了笑,说,“上一打威士忌。”
一排威士忌摆在两人面前,他俩一人拿了一杯,白水似的喝下肚子。
“我不敢问,我以为我爱他就够了。”陈远撂下手中的酒杯,眼里满是血丝。
李泽旭笑了笑,“你爱他什么?我到现在都觉得你当初就像着了魔一样。”
陈远低下头,爱他什么?他也说不清。他向来愚笨,问他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想破头也想不出个答案。
他只知道,第一眼见到李越和,就在这家酒馆,便从此丢了魂,也丢了一颗心。
因为美貌么?其实也不是。
那时李越和一滩烂泥似的醉在舞池里,手里还抱着瓶儿洋酒,头发乱成坨草,口中念念叨叨,上身是件儿supreme的T恤,下面穿一件漏出两个膝盖的破洞裤,任谁一见,都以为是隔壁大学城里醉生梦死唱着money和women的大学生呢。
可他偏偏喜欢,打第一眼便看上了,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他皱眉时喜欢,撇嘴时喜欢,坏笑时喜欢,忧伤时喜欢。
心仿佛死死被这个刚认识不足一天的人攥在手里,放不下,忘不了。
他做了这辈子走艺术以外最重要的决定,或是走艺术学表演本质上就是为了来北京,跟李泽旭相识,然后认识这个男人。
他弯下自己近一米九的身躯,将这个男人背在肩上,用手托住他的屁股,将人直接抗回了中戏。
元旦前夕男孩子们不是连夜泡吧唱K便是跟女朋友出去开房,宿舍里空无一人。陈远将李越和放在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