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26)
李越和恨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一把夺过陈远手中的花洒,热水呲了陈远一身。
陈远起身拿起花洒,把李越和的头发冲干净,然后把水龙头关上,拿了毛巾包在李越和头上,又拿了浴巾对他说,“先把水擦干净,别着了凉。”
李越和站起身来,陈远用浴巾将他裹住,然后细细的把每一滴水擦干净,然后才将睡衣套在他身上。
两个人躺在床上,各怀心思。
“等爸好了,咱们带小越去塞班岛玩,好不好?”陈远率先打破僵局。
李越和想了想,说,“小越之前说过想去海岛度假。那就塞班吧。”
陈远长舒了口气,点点头。他知道,李越和是这样爱小越,爱到舍不得离开他,也连带着舍不得离开自己。再一次的,他以亲生儿子为筹码,将恋人绑在身边。
过了片刻,陈远又闷闷的说,“哥哥,你知道的,我爱你,很爱很爱。”
李越和闭上眼睛,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我知道。”
陈远把李越和揽进怀里,却被李越和躲开,他有些挫败,只得伸手去摸李越和的头发,然后低声说,“你知道就好。”
李越和睁开眼,不无讥讽的问,“你只爱我一个么?”
陈远不带半分迟疑,答的坦荡无比,“我只爱你一个。”
李越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几分疲惫,缓缓的说,“你说只爱我,那便是只爱我吧。”反正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陈远的嘴几番张合,像是又想说些什么,李越和撇了他一眼,觉得无趣,便出言打断,“我困了。有什么话,也不必说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于事无补,徒增烦恼。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该做的决定,也已经做下了。
既然离不开,放不下,忘不了,便只能死命坚持。
这一刻的李越和好生无助,可他别无选择。
第三十章
七月流火,天气渐凉的时节陈父可以自己起身了,虽然说话还有些含糊,但整体恢复情况却很好。因为要留在北京做康复,所以陈父陈母便在家里住了下来,好在他们和李越和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一家五口住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
在陈越开学前,李越和跟陈远带着陈越去了塞班岛。
北马里亚纳群岛四季常夏,空气清新,水清沙幼,海水七色,是海洋中的绮丽珍宝,是大自然的瑰丽馈赠。李越和年少时跟李泽旭一样,最是“好山好水好无聊”的信奉者,所爱之处无一不是繁华之境,少有流连于自然风光的体验。而随着年纪渐长,又加之陈远的潜移默化,他逐渐体会到山河湖海间的韵味,便也爱上了随时出去走走转转。
海风徐徐,阳光明媚,李越和躺在沙滩上,月余的阴霾尽扫,对陈远也多了几分和颜悦色,温声道,“以后该多来几次海岛。”
陈远点点头,“你若喜欢,寒假带着陈越来这儿过年,也算避寒了。”自他从上海回来,李越和对他的态度跌至冰点,加之两个人忙于照料老人,少有心平气和坐下说话的时候,此时李越和如此心平气和的跟他讲话,他竟平白多出几分受宠若惊的心态。
那日后,他们两个再没提起陈远那失联的三十个小时,有些事情却都是心知肚明。他们都在等待着,或发酵,或平息。他们知道,这个节点已经不远了。
晚上他们分别睡在床的两边,明明是伸手可及的距离,却隔着一整个天地。
陈远会凑到李越和身边,试图把他圈到自己怀里,然后被李越和不动声色的挡开双臂。他只得苦笑,在黑暗里握紧双手。
夜里,陈远会听着李越和的呼吸渐渐平稳,沉重,感知他陷入睡眠,然后在梦中不得安宁,辗转挣扎,随后他会再次将李越和搂进怀里,抚摸着,安慰着,直到李越和在他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走出梦的困境。
第二天一早,李越和在陈远的怀里醒来,则会面色不善的伸手将陈远的胳膊拍开,然后低声说,“别碰我。”
陈远这次却没松开手,吻住他的脖颈,低声说,“越和,还没气够吗?”
李越和挣扎了两下,却逃不脱陈远设置的藩篱,心中气恼,却不再去费无谓的力气,带着几分玩味的说,“陈远,装作这幅样子,不累吗?”
陈远眼睛红了一圈儿,低声问,“我没有装,也不会累。越和,跟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累。”
李越和觉得可笑,发出两声讥笑,“你爱怎样说,就怎样说吧。”
陈远凑过去吻他的嘴唇,却遇上一记耳光,在这静谧的空间内,格外响亮。
另一张床上的陈越突然睁开眼,盯着李越和。
李越和突然有些心虚,咬了咬嘴唇,一下放松了紧绷的躯体。
陈远回头去看陈越,不知道这出戏该如何收场。
陈越眼里含着泪,带着几分怒火,又夹着几分委屈,吼道,“好不容易出来度假一次,你们就不能,就不能不吵吗?”
李越和走下床来去抱陈越,却被陈越伸手推开,他颓然蹲在陈越的面前,想要伸手摸摸陈越刚起床后的呆毛,却半空中收回了手。他紧张得有些颤抖,末了才说,“是我不好,以后妈妈不会这样了······”
陈越拽住李越和的手,问,“你不是跟我拉过勾,不会离开我吗?”
李越和抱住陈越,伸手去抚摸他的后背,柔声说,“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不会再跟爸爸吵架了,好么?”他愧疚难当,只觉得天旋地转,毫无招架之力。
正当混沌之际,陈远在后面撑住他的身体,他下意识的想避开,却想起刚刚才对陈越做出的承诺,于是放松了身体,歪歪的靠在陈远身上。
他竟没想过,这月余以来的剑拔弩张,对陈越来说是怎样的刺激和伤害。
陈远摸了摸儿子的头发,温声说,“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整天瞎担心什么。”
陈越委屈极了,扑在李越和怀里,闷闷的说不出话来,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李越和叹了口气,国内同性不能结婚,不仅是两个人的遗憾,对孩子更是一种长久的伤害,患得患失,小心翼翼,无一不彰示着孩子对这种不带有法律效力的家庭关系的紧张。饶是两个人恩恩爱爱,孩子仍会担惊受怕,更何况此时两个人的关系如履薄冰?陈越自是时时忧虑,唯恐变成单亲儿童。
想到这里,李越和愈发觉得对不起儿子,连带着对陈远也好了许多。
李越和有意的收敛了对陈远的满腹怨恨,三分伪饰七分习惯,恢复到了以往对陈远的模样。
晚饭后,陈远包了游船带着李越和跟陈越出海,漫天晚霞下一家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各自的心事在这一刻抛之脑后,惟愿他们能够一生相守。
回到度假村后,陈远长腿长手地将李越和跟陈越揽在身前,李越和窝在陈远怀里,低声跟他们讲着万岁崖和自杀崖的典故。
“当年美军攻击塞班岛的日军基地,日军难以抵御,退至岛屿最北端。为了逃避被俘虏的命运,岛上的日本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跳崖殉国而亡,从此那里便被命名为万岁崖。后来战争结束后,日本人为了悼念死在这里的同胞,在万岁崖和自杀崖旁边分别树立了观音像慰灵塔和和平纪念碑······”
一段血淋淋的往事,让这座安宁的小岛平添几分惨烈波澜和殉道者的悲壮。
陈越有些不解,问道,“他们是为了国家而死吗?”
李越和思索了片刻,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想不是这样的,或许他们更多的是为自由而死,不自由,毋宁死。”
陈越拿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语气,背出殷夫的译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李越和笑了笑,说,“唔,这是殷夫翻译过来的译诗,考虑了中国律诗的特点在里面,把每一句都译成了五言,并且加了韵脚在里面,所以呢,读起来朗朗上口。不过这种翻译的方法,我个人认为是极不负责任的······不过中国的翻译界嘛,魑魅魍魉当道,哼,一个个的语言没学到家,却都喜欢个人主义,随意发挥。”
李越和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哪怕是对诗词歌赋,都带着一是一,二是二的执拗,所以惯常瞧不上许多翻译家的做派,一逢机会便要讥讽一二。
陈远突然想起多年前李越和第一次读译文版的《达芬奇密码》时炸毛的模样,那时李越和比现在要散漫肆意不少,直呼朱振武的翻译庸鄙恶劣不堪,还曾亲自下场,在豆瓣上发帖挑错。
陈越不晓得自己妈妈的这些毛病,问,“那原诗,直译过来是什么样?”
李越和顿了顿,说,“大概是:自由与爱情,我都为之倾心。为了爱情,我宁愿舍弃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将爱情牺牲。这样读起来,是不是比无厘头的五言诗多了些力道?”
陈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转头去问陈远,“爸爸,你觉得是自由重要还是爱情生命重要?”
陈远素来是极其务实的人,虽阴差阳错的演了几年文艺片,却双脚紧贴泥土,对云端的起舞没有半分向往。他不喜那些生生死死的说辞,总觉得透着宿命论般的无助悲壮,他只愿做个俗人,在柴米油盐里蹉跎岁月,老婆孩子热炕头间了却一生。
他皱了皱眉头,说,“这些生生死死的说法,不过是诗人们写来愚弄世人的。命都没有了,哪还有自由和爱情?更何况,爱一个人就要努力跟他一起把日子过好,何来牺牲生命一说?小孩子家家的,别想那么多。”
李越和笑了笑,对陈越说,“听你爸的,就是这么个理儿。诗文呢,读读也就罢了,认真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一番闲谈后李越和跟陈远的关系缓和了不少,睡觉前李越和照例是拿着kindle看看闲书,陈远则是在一旁拿pad看着app上新上的电影,陈越睡在另一张床上,微微打着鼾。睡觉时,陈远照例来抱李越和,李越和的身躯虽僵硬了不少,但却没有拒绝。
陈远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陈越,嗯,睡着,于是掰过李越和的头去亲他的嘴唇。
李越和皱了皱眉,却没反抗,只是低声说,“不要把小越吵醒——”
陈远笑了笑,“嗯,这话哥哥你记着就好。”
两个人做了无数次,对彼此的敏感点都烂熟于心,又加之许久未曾温存,不过几下拨撩便双双沉入欲海。
陈远似是有意考验李越和的忍耐,把前戏做的无限漫长,抚摸,舔舐,把玩,啃咬,却无论如何都不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