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过后(19)
赵碧君耸耸肩笑道,“年纪大啦,再去非洲奔波劳累身体吃不消啦。估计之后会加入国内的救援队吧。”
李越和点点头,“这样也好。在国内怎么说都比非洲安全的多。”
他们聊了好些,从大学时同学间的绯闻到导师的绰号和坏脾气,从西雅图舒适的气候和空气,到当初迷恋的老鹰乐队。
陈远看着这个神采飞扬,眼神闪亮的李越和,心里只觉得钝痛。他已经很久不曾见到这样开怀的哥哥了。
他的快乐他插不进口,他的悲伤他走不进。这一刻,陈远觉得自己真是个极其失败的恋人。
当李越和直截了当不含一丝犹豫的将相当于陈远一年收入的钱许诺给赵碧君时,陈远心里狠狠地牢骚了一下,白花花的银子,一年的辛苦,他真不舍得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从账上划走,去支持远在天边的非洲医疗卫生事业。
他们的经济实力从来都不在一个层级,如今就连思想境界也差着几个银河系。
所以可他的嘴张了又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哪怕是合法夫妻,钱是李越和的,他也没道理拦着,更何况他俩连一纸婚书都不曾有,甚至可以说,是不是一家人,全看那人心情,他又有什么立场阻拦呢?
陈远的思绪在飘扬,他甚至听不清身畔的爱人在说些什么了,只能看到他俩脸上扎眼的笑容和张扬。
李越和曾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便掌握了屈指可数的技术,阅尽千帆无数知心红颜,香车宝马豪宅别墅挥金如土。可如今他跟在自己身边,穿着最不入眼的衣服,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住着普普通通的公寓,甚至晚回家一会儿还要看自己的脸色。
那可是李越和啊,那可是当初西雅图华人圈里最夺目的少年啊。
如此待在自己身边,他怎么可能开心。
他怕是已经后悔了吧。
第二十二章
花旗评奖那天,陈远代表公司高层以及影视界前辈跟盛泽一起出席。
盛泽穿着一件Gucci的白体恤,带着一顶灰色贝雷帽,灯光打在他略施粉黛的脸上,衬的他更像是瓷娃娃般美好,加之纤细的身材,周身散发着一股仙气,仿若漫画里走出的精灵。
而陈远个子高挑,长了一张硬朗的脸,一身Valentina的西装穿在身上,仿佛是秀场的模特般气势逼人。他又架了副金丝框眼镜在眼上,平白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诱惑。
响个不停的快门几乎让盛泽窒息,他有些无助,像个小鹿般露出迷茫而不适的眼神,陈远带着他标志性的,生人勿近的表情拉着盛泽的手,快步走到座位上。
不少刚刚进入娱乐圈的孩子或红着脸或大大咧咧的凑过来跟陈远讲话。他看着这些年纪比陈越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恍若隔世。
太小了,这些孩子真的太小了。
看着这些十六七的孩子学做大人的模样西装革履,画着浓厚的妆容,陈远心中只觉迷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演艺圈竟成了这样。不过随即他自嘲的笑笑,演艺圈是上世纪的说法,而今这个光怪陆离的怪物叫娱乐圈。
评选八点钟的时候正式开始,从最佳男主女主开始,第三项才是最佳新人奖。盛泽和陈远皆是捏着汗盯着屏幕上的选票。
一票,五票,十票,二十票······
盛泽的票数最后停在了二十一上,近半数的人都把票投给了盛泽。
当大屏幕上出现盛泽的名字时,当四周的显示屏开始同时播放《无双》的片花,盛泽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他跳了起来,陈远也不受控制的站起来。
盛泽一下子跳到陈远身上,两个人抱作一团。
镜头拉到他们身上,观众席上是潮水般涌来的掌声。
陈远推了推盛泽,小声说,“别哭了,快上台领奖!”
盛泽擦擦眼泪,扬起脸对陈远笑了笑,三步并作两步站在领奖台上。
颁奖嘉宾把沉甸甸的最佳新人奖放在盛泽手里,盛泽将奖杯高高的举起,大声说,“你们看到了么!我做到了!”
他用了五秒钟平复自己,把事先在心中排练过无数次的致谢背了出来,“首先,首先我要感谢《无双》的导演、制片人、编辑对我的信任。这是我第一部 有台词的戏,我的人生在这几个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次要感谢无数粉丝的支持和各位评审老师的认可。我会用接下来的五年,十年,二十年来证明你们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最后我要感谢我们公司的陈远总监,是他当初从无数龙套里选中了我,是他拉住我的手带我去了乐音,是他排除众议把《无双》的资源给我,是他在我无助时安慰我,是他让我在这个城市有了自己的家。没有他我估计现在还在横店演尸体当背景板,谢谢远哥!”
镜头切换到陈远身上,他英俊的脸映在大屏幕上。
陈远不善言辞,尤其不善在媒体前讲话,只是眉眼含笑,向盛泽远远的伸出大拇指。
直到整场颁奖结束,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都笼罩着盛泽。他反复问陈远,“哥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陈远笑着应答,“不是。你的表现非常好,你的未来会更好。”
离开会场时,外面下起了雨,四下看着迷迷蒙蒙的不真切,陈远张开臂膀把盛泽护在自己的西服里,笑着说,“待会儿去庆功宴,可不能把咱们最佳新人淋成落汤鸡”。
公司的保姆车早早的在外面等着,进去的那刹那盛泽突然看到远处一辆正在驶离的私家车,嘟囔了一句,“远哥,那儿有辆宾利飞驰,真帅。”
陈远没想太多,心道到底是年轻的男孩,对豪车都是一样的喜爱,于是笑了笑,“啧,今天还有人开幻影来呢,飞驰怎么啦?”
盛泽忽又想起什么,看着身旁陈远的侧影,终是没说出口。
李泽旭让司机直接载着他们去了天上人间KTV,包了全场最大的厅等着他们。
陈远皱了皱眉,他自是知道天上人间的风评有多“好”,公主娇艳,少爷可人,李泽旭乱来的毛病什么时候都改不了。不过把场子设在天上人间也不算太差,至少够贵够高档,保密工作做的好。
陈远和盛泽推门进包厢时,李泽旭正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老秦手里抱着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姑娘,一边小口嘬着红酒,一边对小姑娘动手动脚。而何书培则是一手揽着一个大胸御姐,一会儿这个拿嘴喂他一个樱桃,一会儿另一个又争风吃醋不肯落后般的塞给他一个枣儿。
沙发上坐着的,地上躺着的,全是素日里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总监们和粉丝嘴里的老师们。
冲天的酒气烟气让盛泽有些昏头,他第一次见到这群人这般模样,心中不免生怯。
陈远拉他寻了个角落坐下,不知道该如何拯救公司在这个未成年的孩子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
何书培终于看到了房间多了两个大活人,揽着小美女靠盛泽近了几分,眼里透了几分酒肉色气,“小盛还没尝过荤吧?”
盛泽有几分害怕,又不敢不理睬公司高层,于是磕磕绊绊的说,“没,没有。”
何书培笑了笑,“那也别光看着了,去挑个姑娘?还是少爷?干脆阿远也一起吧。独乐不如众乐,哪有哥几个快活你在这儿做苦行僧的道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有——”
不等陈远说完,何书培就笑着摇手打断,“我们这真真有老婆孩子的还能偶尔加个餐呢,你还真替李越和守起节来?”
陈远已经有几分不悦了,“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每次喝多了酒上了头尽了兴,都从这儿逗我。有意思吗你。”
何书培撇撇嘴,“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是怎么也搞不明白,李越和怎么就能是你那盘儿菜了。”
陈远心里诽谤,李越和何止是我的菜,还是我的馒头米饭面条煎饼呢。
老秦也凑了过来,“喝酒喝酒,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
陈远起开一打啤酒摆在桌子上,拿起一瓶酒便对着嘴喝。
他真的很恨。
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能真的白头到老永不离心。
现在连带着他自己也开始不信了。
所有温馨甜蜜的展望都如同镜中月水中花,虚浮而苍白,让人着迷又无计可施。
这一晚他不知从多少人手中接过多少瓶啤酒,来者不拒,干脆利落。
直到再也撑不住胃中泛起的恶心,踉踉跄跄的扶着墙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他解开衬衣扣子,趴在洗手台上吐的昏天黑地,最后几乎倒在地上,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拧开——
陈远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怏怏的靠在柜子上。
盛泽把陈远揽在在怀里,手中端着杯水,柔声问道,“远哥你吐了?漱漱口吧?”
说着盛泽把水杯送到陈远嘴边。
陈远抿了一口,温的。于是他又接着抿了一大口,漱了漱口,把漱口水吐回水杯里。
盛泽把水杯里的水倒掉,涮了涮杯子,复又去饮水机那儿接了杯新的送到陈远嘴边,“这下可以喝了。”
陈远张嘴喝了半杯,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喝醉那次,李越和送到自己手边那杯冰冷的凉水,心中只觉钝痛难当。
“我帮你擦擦。”
说着盛泽便从柜子里掏出一个一次性毛巾,蘸了些水,贴近陈远的脸,细心的擦拭着陈远嘴边的呕吐物,复又洗了洗毛巾,一寸寸擦着陈远的脸。
洗手间的灯光泛着暖暖的黄,让天上的仙子,地上的精灵一时间染了人间的烟火。
陈远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紧紧靠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擦拭呕吐物的少年,他有着一双闪着光亮的眼睛,满满是自己的倒影;他有着一个高挺的鼻子,撑起精致的五官;他有着一个小巧的嘴巴,微微张着,显得主人是这般纯洁又无助,像一头半跪着的小兽,有着暖融融的皮毛和柔软的爪子。
他突然发现盛泽竟是这样美,是西方神话中迷雾森林里走来的精灵,雌雄莫辨,不可方物。他一面美的惊心动魄,另一面却一副无辜可怜。
这是陈远第一次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审视这个纤细美丽的少年,不同于以往的纯粹与漫不经心,他再说不出那句,盛泽与小越无异的话来。自己面前的,分明是个惹人心动的,散发着无穷吸引力的男人。
盛泽那双白皙又柔软的手时不时扫过陈远的脸颊,让他心旷神怡又想入非非。最后盛泽放下手中的毛巾,那双手竟贴近了陈远的脖颈,陈远心中一阵惶恐,可又仿佛被酒精麻醉了般,他长了长嘴,却徒劳发不出声音;他企图将这个少年轻轻推开些,却又怎么都动弹不得。他的感官却在这种半醉半醒中无限放大,清晰的感知到盛泽的手是如何一点点靠近,最后落在自己裸露的脖子上,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是怎样如鼓点般“砰砰砰”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