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小哑巴(168)
谁能想到短短几天之后,他的那股嚣张气焰早没有了,投资人纷纷上门讨债,蒋家顷刻间分崩离析,而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前那些趋炎附势的人早就树倒猢狲散了,思来想去,除了求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别无他法。
“大哥,你……你有事么?”蒋轻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他想让自己求求关绪,再帮蒋家一把。
莫说蒋轻棠已经在关绪跟前保证过,以后和蒋家毫无瓜葛,就是没有这个保证,蒋轻棠也帮不了他。
公是公,私是私,关绪公司里的事,蒋轻棠从来不插手。
“有事。”蒋若彬的声音听起来前所未有的沙哑,“爷爷病倒了,脑溢血。”
俗话说长城不是一天垒起来的,蒋氏集团的资金问题其实早有预兆,正如蒋轻棠设想的那样,蒋若彬急于求成,总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满脑子都是生态链、抢占市场,可惜盘子铺得太大,资金链压根无法回笼,拆东墙补西墙,又要吸引投资,只能做漂亮账,而蒋氏实际的财务问题早就一团乱麻了,先前夸下海口是因为蒋若彬满怀信心,觉得只要把前期财务的窟窿熬过去了,以后盈利填平账务是迟早的事,压根不用担心。
没想到还没能力盈利,雷就爆了出来,直接导致投资市场恐慌,股价暴跌,神仙难救。
蒋老爷子去年开始身体就不大好,得知这个消息,当场脑溢血被送到医院里去,命是救回来了,人却瘫痪了。
而一直深居简出本分守寡的蒋家二夫人周蕾,出事前一天借旅游为名,连夜带着自己的儿子蒋华逃离蒋家,顺便转移了蒋家大半的财产。
目前蒋老爷子在重症ICU里靠各种仪器保命,一天十好几万的代价,更让蒋若彬雪上加霜。
“需要我帮忙么?”蒋轻棠沉默了半晌开口,“我那儿还有一点钱。”
关绪每个月给蒋轻棠两万的零用钱,蒋轻棠用不上,原本是放在家里,后来她上学后,就存在了卡里,目前也有是一笔不小的资金。
蒋轻棠是想着等自己大学毕业有能力赚钱之后,把这些钱还给关绪的,眼下蒋老爷子急等着救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先把这些钱拿出来给蒋若彬救急。
“几百万帮不了我。”蒋若彬嗓音疲惫,“小棠,你来看看爷爷吧,他可能……撑不过除夕了。”
蒋轻棠心惊,脸色绷紧,“我马上就到。”
第97章 大哥
蒋老爷子的病情比蒋轻棠想象中更严重得多。
蒋轻棠站在病床前,看到病床上躺的那个干瘦的老人,差一点认不出来这个人是曾经威严矍铄的蒋家掌管者。
蒋老爷子就像一截已经干枯腐朽了的树干,了无生机地躺在病床上,鼻腔里插着呼吸管,青筋条条、遍布老年斑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他双目紧闭,胸膛都已经看不出起伏呼吸的迹象,只有周围滴滴作响的仪器表明,他的生命体征尚且稳定。
“他现在睡着的时间比清醒还长。”蒋若彬站在蒋轻棠身后两步的距离,向她介绍目前蒋老爷子的健康状况,“刚醒那天还能认出我来,现在连我也不认识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的功夫,手机已经振动了好几下,无一例外被他挂断。
蒋轻棠见他眉宇间就像被人用斧凿雕刻上去的深深的皱痕,已经猜出了几分,“你从前的生意伙伴?”
她这次和蒋若彬见面,他对她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了,蒋轻棠是坐地铁到医院的,瞒着关绪,离除夕只剩2天,津岭市又开始飘起了小雪,这是年前的最后一场雪,津岭市阴沉沉的,黑云压顶,仿佛天空随时会承受不住重量倾塌下来似的,看得人心慌。
蒋若彬亲自打着伞到地铁站的出口接的蒋轻棠,蒋轻棠看到他时吓了一大跳,这人还是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大哥么?从来都精心打理的短发乱糟糟地在脑袋顶上堆着,眼眶周围一圈青黑,两个眼袋沉重地吊在脸上,耷拉得老长,满脸胡茬不修边幅,最重要的是浑身上下的精气神没了,看起来就跟津岭市的天空似的,笼罩着一层黑云。
蒋若彬强撑着脸冲她笑笑,主动替她打伞遮雪,这让蒋轻棠受宠若惊,忙要去抢他手里的伞,说我来吧,蒋若彬手臂一转就躲了过去,说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这么多年也没为自家妹子做过什么,就让他替她遮风挡雪一回,也是应该的。
蒋轻棠从蒋若冰的脸上看到了欲言又止。
她十五年来第一次听大哥承认自己这个妹子,承认她是蒋家人,鼻头发酸,眼里的热泪差点滚下来。
她明白大哥的困境,如果能帮大哥的是她自己,她肯定倾尽自己的性命也要帮他度过难关,可是能帮蒋若彬的是关绪,蒋轻棠除了为难毫无办法。她不可能仗着自己被关绪喜欢的身份要求关绪替她做什么——尤其这是还牵扯到了整个关氏集团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蒋轻棠更不可能提这种自私自利的要求。
蒋若彬收起手机,对“生意伙伴”这几个字颇为嘲讽,嗤笑一声,“是啊。”
从前的生意伙伴,现在的债主。
蒋若彬就像一条丧家之犬,公司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追债人守着,早回不去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第一时间被冻结,就连蒋家的老宅子都被查封了,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像狗一样求着“朋友”施舍来的一点,也通通投进了医院维持蒋老爷子的医疗费用,他父母死得早,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和爷爷的关系很亲,不能眼睁睁看着爷爷去死,明知没有希望,爷爷活着一天,只要还喘气,蒋若彬就不可能不给他治病。
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内心也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如今一朝失势,曾经那些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蒋少”的阿谀奉承之辈一溜烟全不见了人影,想给爷爷借个治病钱都得低三下四,求了一个又一个,把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要么不接,要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阴阳怪气奚落他一番,好不容易有几个肯借的,也都当好心施舍叫花子呢,一开始蒋若彬还咽不下这口气,碰壁几次后,为了爷爷,也忍了,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人穷志短、世态炎凉。
蒋轻棠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蒋若彬,“这是目前我身上所有的钱,你先拿着用吧,别让……”她看了眼病床,“别让蒋爷爷断了治疗。”
她心知蒋老爷子从来也没认过自己这个孙女,为表尊敬,还是称呼他一声蒋爷爷。
蒋若彬低头,看她细瘦的手指间拿着的那张薄薄的卡片,没有接。
蒋轻棠以为他嫌钱少,又说:“大哥,我也知道不够,你先拿着用,我回去之后再想办法,借点钱给你。”
蒋若彬自嘲似的哼笑,“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大哥。”他的表情怪异起来,看起来很颓废,有杂糅了一丝古怪的后悔,怪瘆人的,说出来的话也很诡异,“我即使现在死了,也无颜面对地下的爸妈。”
“大哥你说什么呢?”蒋轻棠害怕起来,“不就是生意失败了么,什么死不死的?你还年轻,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材生,钱没了还能再挣,说什么傻话?”
蒋轻棠的想法很简单,目前蒋若彬的境地,不就是没钱了么?钱没了挣就完了,即使欠了一大笔债,也能再赚钱慢慢还,这年头四肢健全的大活人总不能吃不上饭饿死吧?大不了出去找工作,再不济去餐馆端盘子,一个月也有几千块钱,够吃饭,够生存,凭自己的本事赚钱,不丢人。
要是蒋若彬还不上钱,自己还有三年也毕业了,也可以出来工作,和他一起赚钱还钱,路子多得很,不至于到死那一步。
“我是说,爸妈把你交给我,是想让我照顾你,结果我这么多年,听信了别人的鬼话,对谁都好,连当年在我们蒋家扫地的帮工,我都能装出几分笑脸来,唯独对你,我……”
话至一半,蒋若彬喉咙哽咽了,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支撑不住似的扶着旁边的椅子背,缓慢坐下,后背佝着,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着就像垂垂暮年的黄昏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