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小哑巴(83)
“多重要?你喜欢他?”
“最重要,最喜欢。”
模棱两可的对话,红透了的脸颊,水光盈盈的眸子,还有话里的殷殷切切。
当日对话的场景浮现在眼前,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关绪记得,蒋轻棠说这话时,是偷看着自己的,不敢太明目张胆,高频率地偷瞄,好几次关绪和她的视线对上,她就像触了电地错开,连脖子都僵直了。
关绪总为这事咬牙切齿,心想是哪个臭小子,那么大胆,趁蒋轻棠不谙世事的时候,骗走了她的心。
后来知道她的心上人也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近她,又出离愤怒,到底是什么样的禽兽,竟然敢染指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关绪查了很久,始终没有头绪,蒋家的进出记录就那么多,能接近蒋轻棠的更是少之又少,名单不足一页,上面的名字一个个洗脱嫌疑,从名单上划去,最后竟一个也不剩,查来查去,毫无眉目。
兜兜转转,原来那个“臭小子”、“禽兽”、“不配为人”的人,就是她自己。在她被蒙在鼓里、无知无觉的时候,蒋轻棠就已经把她放在心上许多年了。
蒋轻棠心里装着关绪,从很小的时候,一直装着,装到了现在,而关绪在很早的时候就把她忘了,就像风过无痕,一点涟漪都没留下。
难怪她写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也不知她一个人的时候,想了多少年。
蒋轻棠从前要关绪教自己写百年好合。
“就写百年好合。”她那时拉着关绪的袖子,红着脸哀求。
关绪笑话她:“小不点,你想和谁百年好合?”
然后蒋轻棠就不说话了,羞羞怯怯地低下头去,往她胸口上躲了躲,在关绪怀抱里的契合,严丝合缝,就像专门为关绪定做的一样。
她那么矮,碎发蹭着关绪的颈窝,连当日那丝丝纹纹的痒现在想来,都很真切。
回忆涌上来,关绪手指动了动,牵扯了心脏,疼得抽搐。
她想骂蒋轻棠真是个小傻子,等了那么多年的人,人家早把她忘了,她还在巴巴地等。
万一没等来呢?
万一那一天,关绪没心情去应酬,随便派了个公司里的高层去呢?
万一……
关绪眸光暗了暗,心疼得难忍。
万一蒋轻棠没有等到她,而是被蒋家强行塞给了随便一个什么男人——比如罗家那个瘫痪了的儿子?
蒋轻棠该怎么办?
一朵娇嫩的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夭折在泥泞里。
稍微想一想,关绪胸口压抑得窒息,舌根苦涩。
关绪拼命在深处寻找,终于想起了一点她和蒋轻棠相识的记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年关绪快到二十岁,最嚣张跋扈的时候,整天不归家,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也是为了偷被尚佳慧没收了的跑车钥匙。
那天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就记得好像是和一个小姑娘拍过一张照片,被姑娘的父母强拉着拍的,用的拍立得,照片当场打印出来,还送给了关绪一张。
这照片对当时无法无天的关绪来说一文不值,随手往相册里一夹,抛到九霄云外去,从此压根没这回事。
散在风里的记忆,只有蒋轻棠一个人记得。
关绪盯着蒋轻棠慌张的侧脸瞧,本来就白,这下,更是一点血色也不见。
看着让人心揪。
关绪在心里长叹一声,走到蒋轻棠身边,长臂一捞,手掌覆在她侧颈上,把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
蒋轻棠鼻头一酸,眨眨眼,滚了一颗泪珠下来。
她的额头抵在关绪腰上,暖暖的,不软,很有韧性,一看就是长期锻炼过的身体,她咬着牙,眼泪打转,差点又流成河了,装作眼睛进了东西,赶紧低头,抬手揉了揉,直到把两只眼揉得红彤彤的,可怜得像个兔子,才把打转的眼泪揉没了,吸了吸鼻子,肩膀跟着抽动。
说过不哭了,就算不能做到百分百,至少也得努力不哭。
简令说过,蒋轻棠自己也要多多地努力,给关绪一点安全感。
蒋轻棠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给关绪安全感,但是一个老是哭鼻子的人,一定不能给任何人安全感。
唯一的那颗眼泪落在关绪衣摆上,贴着皮肤,冷彻心扉。
让关绪心口冻得发抖。
她宁愿蒋轻棠哭。
把她十五年的委屈全哭出来,关绪任她打任她骂,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这样忍着。
可是蒋轻棠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她那样乖,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只知道委屈她自己。
蒋轻棠在关绪怀里靠了一会儿,安安静静的,只有小手死攥着关绪的衣襟。
关绪手掌摸着她的颈,温度熨帖,舒服得蒋轻棠浑身通泰,就像冬日的一股暖阳照进了心房,一直瑟缩的心脏沐浴着阳光,舒舒服服地打开了,每一道血管里都化了冻,欢快地奔流起来,连离心脏最远的脚趾都温暖地蜷缩了起来。
关绪站着,手掌从颈到她的肩,捏了下她单薄的肩头,心又一抽,嘴唇一抿,架着蒋轻棠的肩窝,直接把她端了起来,“上楼。”
蒋轻棠怔了怔,看着自己被关绪攥在掌心里的手腕,那块皮肤都要烧起来了,蒋轻棠脸烫,脑袋放空,被关绪带上了楼,带进了房间,锁上了房门。
蒋轻棠眨眼,傻愣愣地抬头,看关绪的后颈。
从她下颚可以看出她咬紧的牙关,压抑了什么情绪。
门咔哒落锁,关绪转身,蒋轻棠正好撞进她的眸子。
漆黑的墨色,倒映了蒋轻棠的脸。
蒋轻棠非常喜欢自己的脸映在关绪眼中的模样,好像大千世界,关绪眼里能装进去的,只有一个她,她看着关绪眼中的自己,心里的雀跃飞上来,到了嗓子眼,嘴角不知不觉地就绽开,漂亮极了。
瘦瘦小小,站得近,仰得脖子酸也舍不得移开眼睛,只皱了皱眉头,忽然关绪的声影就覆到眼前来,蒋轻棠眼睛瞪大,发愣的时候,已经被关绪牢牢拥入怀中。
单薄的身体嵌在关绪臂弯里,就像两个拆开了又装在一起的零件,严密又不可分割。
蒋轻棠嘴唇一哆嗦,慢慢地、不可置信地抬起手,轻悄胆怯,攀上了关绪的后肩。
肩胛骨的形状在手掌下涌动,沉稳有力的心跳,震得掌心发麻。
心热得沸腾。
关绪把她嵌进身体,手掌抚在她脑后,半晌,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这一句,蒋轻棠十五年的等待都值了,忍了半日的情绪又使劲憋了憋,终究没忍住,泪如泉涌。
关绪扣着她的脑后,把她往自己胸口压了压。
蒋轻棠的泪,压在关绪怀里,全浸在她的白衬衫上,晕开一大片,贴着心窝,一会儿烫得哆嗦,一会儿冷得发抖。
关绪咬着牙,眼眶有点热。
“对不起,对不起……”蒋轻棠埋在她怀里,一边哭,也一边道歉,“我不该……不该哭……”
“为什么不该哭?”
“阿令姐姐说……要给关姐姐……安全感……可是我没用……”蒋轻棠一哭,就止不住,嗓子里的呜咽,细细的,哭得关绪舌根都木了。
“听她胡扯。”关绪一低头,咬住蒋轻棠的耳朵,“小棠在我身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用不着忍着。”
新婚的简令,此刻勾在罗一慕肩膀上,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罗一慕问。
“没有。”简令揉揉鼻子,“大概谁在想我吧。”
罗一慕危险地眯起眼,捏着简令的下巴,咬了上去,“除了我,谁敢想你……”
……
蒋轻棠哭了一个下午,她攒了好久的眼泪,这个下午全哭出去,心里畅快了,身体有点吃不消,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嘴唇干裂,嗓子很疼,脑袋也哭得缺氧,晕乎乎的,缩在关绪怀里不想动窝。
关绪的房间,采光很好,午后的阳光正照在沙发上,两人在沙发里偎着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