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小哑巴(9)
是不是真的手滑谁也不好说,谁也不敢问,这事发生在蒋家,偏偏蒋家两边都不能得罪,还好蒋若彬是个聪明人,心想关绪不至于为一点小事去为难一个晚辈,必然是罗秒做了什么惹恼了关绪,叫了蒋家的两个人过来把罗秒抬下去医治,又给罗家人道了歉,这才暂时作罢。
不过这桌酒是喝不下去了,其余年轻人酒醒了大半,纷纷找借口离开了这张桌子,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了关绪和蒋轻棠两个人。
人都走光了,蒋轻棠终于放下自己的提心吊胆,感激地看关绪一眼,想跟她道谢,却发现她在一个人喝闷酒,脸色铁青的。
蒋轻棠没什么本事,只有察颜观色的功夫厉害,对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立马察觉出关绪在生气。
而且是非常生气那种。
蒋轻棠隐隐觉得她生气一定和自己有关系。
可是蒋轻棠又不敢问,只好忧心忡忡地看着关绪喝酒。
一杯,两杯……转眼间一瓶红酒没了大半。
蒋轻棠看得胆战心惊,好几次想制止,又欲语还休,嘴巴张合了几次,终于在关绪又要往杯中倒酒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关绪喝得微醺,冷眼看她。
蒋轻棠耷拉着眉毛,睁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珠子看关绪,讨好地笑笑,一脸可怜相。
关绪故意硬起来的心肠,瞬间就软了,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反握住她的手。
宴会厅里空调温度很低,蒋轻棠的小手凉冰冰的。
关绪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搭在蒋轻棠肩上。
可蒋轻棠也怕关绪受凉,急忙要把那衣服还回去。
关绪强硬地按着她的肩膀,语气不容拒绝:“穿着。”
蒋轻棠缩缩脖子,不敢再动弹。
关绪又叹气。
这孩子怎么这么软弱个性子,谁都不会拒绝。
“我喝多了,头有点晕,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沉默了几分钟,关绪又说。
蒋轻棠点点头。
关绪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这才三月份,即使白天太阳晒得暖和,夜里也很凉,关绪只穿了件衬衫都没什么事,反而是蒋轻棠冷得受不了了,肩膀直哆嗦。
关绪直接把她搂在怀里走,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
被关绪抱着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蒋轻棠眼睛酸酸的,只觉得委屈想哭。
说是出去走走,没想到关绪却直接把她送回了她住的小院里。
到了小院门口的时候,关绪才问蒋轻棠:“我这样,你觉得讨厌么?”
蒋轻棠一愣,抬头看她,“哪……样……?”
“抱你。”
蒋轻棠摇头。
怎么会讨厌呢,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罗秒呢?”关绪又问。
蒋轻棠不假思索地点头。
讨厌,太讨厌了,就像一只大虫子在身上爬,又讨厌又恶心。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蒋轻棠怔怔的,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低着头,轻轻地、平淡地说:“拒绝……有……用么?”
也不知失望了多少次,才会那么明确地知道拒绝没用。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她的长发,关绪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觉得心口被针扎了一下。
很尖锐的疼。
第7章 带我走
“拒绝……有……用么?”
关绪所有的怒其不争,都在蒋轻棠这句平淡的反问后失了声。
她没料到自己会被蒋轻棠问住,语塞了半天,不知怎么开口。
蒋轻棠很少开口讲话,并不熟练,虽然声音很悦耳,可她的发音和咬字都特别滑稽。
是那种非常认真的滑稽。她一个成年人,只因为关绪说她声音很好听,以后要多多地说话,她用尽了自己所有努力去咿呀学语,可只能做到60分,谁又能苛责什么。
关绪暗骂自己今天怎么这么蠢得有些天真,不知道蒋轻棠在怎样严苛艰难的环境中长大,理所当然地觉得她受人欺负就该反抗。
关绪忘了,有些抗争是没有效果的。
就像蒋轻棠,如果蒋老爷子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嫁给罗秒,她现在的拒绝、反抗,有什么意义?不过平白被罗秒记恨一笔,将来欺负得更狠而已。
蒋轻棠半张脸隐匿在长发里,看不清表情,低头站在院子的篱笆外,肩上披着关绪的外套,可还是冷得瑟缩,看起来很乖巧。
这个女孩,关绪今天才第一次见她,她们之间相处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小时,她就出人意料地在关绪面前展示了那么多面。
关绪初见她时,以为她只是一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漂亮孩子,觉得这样的孩子一定是被好好地保护着长大,一丝一毫都没经历过世俗的黑暗面,所以才能看上去这么干净,一颗心水晶似的透明。
现在才懂,她也许就是在最世俗的污泥里成长起来的,这世间的阴暗,也许蒋轻棠经历得比关绪还要多。
可她从泥淖中长大,一点沉秽也没染上,她心里的干净,不是什么都不懂,而是看透了世俗后的透彻。
这么瘦瘦小小的柔弱姑娘,立在冷风里楚楚可怜,竟让关绪油然而生一种敬意,不敢把她再当孩子看。
“今……天……谢谢……你。”蒋轻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对关绪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依旧是细细的、带着点奶气的声音,发音也依然古怪,但是笑容很好看,眉眼弯弯的,眸子里映着天上的星星。
关绪看得又心悸,又不忍,摇头,为她拉开院子的篱笆门,一直把她送到那栋二层小楼的门口,说:“我没为你做什么。”
“不……是……”
“你……好……”
蒋轻棠想说关绪是个好人,她为她做了很多事,帮她教训坏人,抱她回来,帮她洗脚,还……还为她梳头。
她是最好的关姐姐,蒋轻棠还能见她一面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何况一见面关绪又为她做了这么多事——甚至是在她已经认不出自己的情况下。如果这也叫没做什么,那蒋轻棠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可惜她现在还不能流利地表达如此多复杂的感情,情急之下连说带比划的,又想起来关绪看不懂手语,心里有话说不出来,急得她直跺脚,连比划也放弃了,拉着关绪的手,一个劲儿地说:“你好……你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别着急。”关绪拍拍她的手背,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对不对?”
“嗯!嗯!”蒋轻棠使劲点头,关绪替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很高兴,仰头看着关绪,冲她嘿嘿地笑。
看起来有点傻。
关绪也翘起嘴角做出个笑模样,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像安抚小动物似的。
蒋轻棠在关绪面前总是很乖,低着头,让关绪摸。
她很享受自己这一刻与关绪的温情,好像是偷来的一样,努力把现在涨满心房的喜悦储存起来,等以后看不到关绪,再悄悄地拿出一点来,慢慢回忆。
蒋轻棠很清楚自己的命运。
看爷爷的意思,多半自己不久之后就得嫁给那个坐轮椅的、眼睛里有邪光的男人,这也许是她和关绪的最后一点交集。
所以蒋轻棠尽力记住这一刻的温暖,等以后,就算掉进深渊里,看不到光,至少她的心里,还藏着关绪送给她的一点亮光。
“我得走了。”关绪说。
蒋轻棠瞳孔收缩了一下,攥紧自己胸口的那个心形吊坠。
“下次再来看你。”
蒋轻棠咬着唇,嗯了一声。
其实两人都知道,可能没有下一次了。
关绪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插手蒋家的家务事,她今天能救蒋轻棠一次,却救不了她的一辈子,只要蒋老爷子主意不改,蒋轻棠很快就会嫁到罗家去,做罗秒的妻子。
名义上的罗家少夫人,关绪却知道,罗家从根上已经烂了,那就是个金碧辉煌的魔窟,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