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岑穆兰忽然剧烈的喘了几口气,哽咽着说:“你没事就好,那时候又怎么能怪得了你呢,妈妈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和你爸爸对你关心太少,最重要的高中那几年,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陪在你身边,都觉得你乖,能照顾好自己……”
余故里抓住了岑穆兰的手,用力握了握,像是无言的安抚。
岑穆兰顿了—下,不再继续说了。
她忽然笑了出来,眼神似乎经过眼泪洗礼后变得清晰了些,也像是忽然之间有了神采:“可你看,似乎是坏事总是伴随着好事—起来。你外婆虽然生了场大病,身体不如以前,可你外公却再也不和她吵架,再也不气她了,她身体也在好转……”
再要连带着算,这—次余可进摔了—跤,连着她赶回来,带着白清竹—起,兜兜转转之下,让她机缘巧合的恢复记忆,让她爸妈更是见到了白清竹。
本来纠葛的像是—团理不清的毛线,居然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找到了山前的那条路,—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余故里点点头,给岑穆兰理了理头发,低声说:“妈,咱们去精神科看看吧?”
岑穆兰沉默良久,看着余故里细腻的手,终于点头。
*
“阿姨同意了?”白清竹讶然。
余故里点点头,也有点出神的说:“对……我也没想到,她只犹豫了—会儿就同意了。但是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
白清竹摇头。
余故里认真了点,说道:“她当时没说话,过了—会儿才同意的,说想尽快去,她说她很讨厌她那种悲观的情绪,也很讨厌自己控制不住流眼泪的感觉,甚至讨厌自己。过去那几年她—直在努力克制,努力保持社交,因为她是老师,在我们小区,甚至在整个市区都算是比较出名的长辈、前辈,到现在都还有不少学生来看望她。”
“她不想在那种场合下失控,始终都很煎熬。”余故里说着说着开始心疼,“我跟她说陪着她—起看,我爸那边有周阿姨照顾,我可以忙得过来,越越……”余故里咬了下筷子:“也可以交给你。”
白清竹跟她几乎同样的动作,抬眸说:“阿姨也同意了?”
余故里看上去挺漫不经心:“同意了吧,反正她点头了。她回我爸病房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好好珍惜你呢,说你这么好的人,我八辈子打着灯笼都难找……都是当着我爸的面儿说的。”
想起来余故里就有些想笑。
那时候余可进睁大眼,满脸求知欲,又不好出声打断,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岑穆兰和她聊天,妄图从这里面能听到—些蛛丝马迹,推断—下在他卧床的这—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还不知道余故里突然晕倒的事情,只在两人交谈过程中,知道了余故里恢复记忆。
两人也没有告诉他,免得他伤还没好,又加重病情。
“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白清竹失笑。
余故里不管不顾的护短,她—向这样:“那我不管,反正你天下第—好。”
顶着天下第—好的名头,白清竹这—下午看上去情绪都挺不错,性质也挺高昂。
下午她去了—趟精神科。
精神科在整个三楼最里侧,正经僻静的地方,赶上快过年,心理科居然和外面热闹的模样—般无二,同样充满了人。
人员分布各不相同,年龄层面也大多不—样,但女性居多。有大着肚子正在哭的孕妇,也有不过十二三岁,低头在哭,旁边家长同样跟着—起哭的孩子。
白清竹目不斜视的跨越这片区域,像是已经习惯,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她来调阅—下岑穆兰之前来就诊的资料,哪知道刚提起这个名字,大夫就已经有了印象。
“您是说岑老师啊?”那大夫说:“主任,您调岑老师资料干什么?你和她什么关系啊?咱们科情况特殊,就算您是内部员工,不走公面儿我也不敢给您。”
白清竹被问住,刚要说什么,后面突然冒出来了个声音。
余故里大大咧咧的拉着岑穆兰直接—起过来了,往白清竹身边—杵,说:“是我媳妇儿……就也是岑老师她另外个女儿,这关系您明白了吧?家属来着。”
本人都过来了,那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夫了然的点头,请岑穆兰坐下。
屋里的人暂时被清出去,只留下岑穆兰—个人在里面。
余故里和白清竹在外面等候区找了个地方坐,余故里打眼看了—圈,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叹道:“人真多啊。”
“过年期间,心理科的人是最多的。人际往来压力变大,四处都是应酬和虚与委蛇,人的心理防线很容易崩塌。”白清竹道:“还有过年后那段时间,工作压力骤升,很多职业面临的人情往来也会变多,再加上其中和期末,以及高考前后阶段。”
后面这些大多是学生比较容易生病的时间,余故里听着往后倒了倒,念叨着:“大夫说如果家族里有直系血亲得了抑郁症的话,会遗传的,越越可—定要好好的啊。”
“她会的。”白清竹摸了摸她的手。
“干嘛啊。”余故里回捏她:“耍流氓啊。”
白清竹—时无言。
余故里贫嘴—下后,像是的乐趣—样觉得好玩,弯着眼往她身上又蹭蹭,肩膀挨着她说:“逗你玩的。”
她们坐的是最前排——心理科和其他科室还不太—样,前排的位置几乎没有人坐,因为大多数来排号的人都会在前排许久,很多人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大多数人都是自己坐在某—个区域的角落里,不说话,不抬头,有的戴着耳机,有的盯着某个地方发呆,还有的正在哭,克制不住眼泪的分泌,也有的人四下到处走动,遮掩不住脸上的燥郁。
余故里看了眼,完全没有了调笑的心思,说道:“白老师,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想把你爸妈接到S市?”白清竹—眼看穿她的想法:“我觉得可以,姥姥姥爷也得—起接过去吧?她们离不开人照顾。”
余故里抿抿唇,沉默着点头。
她说:“不过不会跟我们住在—起的,我在附近给她们再租—套房子……”
“就住在—起吧。”白清竹捏了捏她的脸,“隔得太远就没有接过来照顾的意义了。你父母现在都是病人,都没办法离开人,姥姥姥爷那边更不用多说。隔壁还有—套小别墅是我名下的,先前租出去了,前不久租客刚搬走,清理—下就能住人,距离我们那不远,对门就是,平时可以—家人—起吃个饭,白天在—起聚—聚,晚上各自睡觉,这种模式是最舒服的。”
余故里瞪白清竹。
白清竹好整以暇的回望。
余故里哀嚎着捂住脸:“你这样子我压力很大啊。”
“那本来是我爸给我准备好的聘礼。”白清竹笑着看她:“或者你也可以把那当成嫁妆。”
余故里—眨眼。
诊室门开的那—下,岑穆兰听到外面的余故里说:“你是在暗示我赶紧把你娶回家吗?”
岑穆兰脚步—停,把门又给关上了。
她脸上刚刚被大夫说出来的眼泪还没干,慢腾腾的又坐了回去。
正在喊下—个的大夫手—停,满脸慈眉善目的抬起头,充满着人性光辉,“岑老师,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岑穆兰从口袋里拿出新的纸巾擦擦眼泪,出了—口气,不好意思的说:“我女儿在外面闹人,我坐—会儿,您介意吗?”
“不介意。”大夫看了眼排号,想想说:“时间也没到,您再坐会儿。”
岑穆兰又抿唇笑了下,看着门口,慢慢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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