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睡吧。”秦语辞笑笑, 亲自起身为她盖好被子,“一夜未眠, 应当好好补休才是。”
“那音音呢。”林墨然道, 努力挑起眼皮看向眼前的人,“一起吗?”
语毕,抬手将身边的被角掀起一小块, 眼巴巴的向她发出邀请。
如今夜游归来,林墨然早已换下了那身衣物,也彻底卸掉了脸上的伪装,白皙的脸颊不施任何粉黛, 却更显素雅可爱, 配上那双漂亮的杏眼看去, 撩人于无形。
秦语辞垂眸看她,差点就要被她引的点头,却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只道:“我还并未觉得疲累。”
“然然休息便可。”她笑笑,垂眸轻吻林墨然的脸颊,眼底满是笑意,“我就在一旁处理事务,哪也不去。”
“好。”见她这般说,林墨然也就没再强求,仰头回吻她的唇,之后道,“音音若是累了,一定要过来休息。”
嘱咐完了,这才总算放心躺下去,却刻意将身子向里挪了挪,为她悄悄空出一块地方。
这般行径,秦语辞又怎会注意不到。
徐北一行一连消耗了数日,如今好不容易归来,哪怕最平常无奇的日子也叫人倍感珍惜,秦语辞坐在床边一直等到林墨然睡了,这才缓缓起身拿起一旁的信件与文书来,一一仔细查看。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徐北和潜宁传递来的,如今虽她已不在那里,却依旧十分关心百姓的状况和修缮进度。
而剩下一些,则与本次案件有关。
昨日她拟的折子已经送到了皇帝手中,此事事关重大,皇帝看过后顿觉气恼,当即交予刑部去办,顷刻之间便获得了王知州私藏赈灾款的证据。
与此同时还一下牵连出了不少人,大多都与王知州有关,受过他的贿赂或是与之同流合污。
查来查去,总算还了陆知县一个清白。
事情至此终于了结,本应令人感到欣慰才是,可秦语辞却不这样认为,只因此案还有一桩极为明显的疑点——
证据当前,随王知州一同被惩治的那些官员几乎全都供认不讳,似乎知晓狡辩无用,便从未解释过一句。
此事若只是个例倒还好说,可十数名官员接连如此,难免不叫人感到起疑,就好似他们是在一夜之间全部开了窍,认识到了自己作恶多端理应赎罪一样。
亦或是……接连得到了谁的威胁与指使,为了保下什么人,不得不如此做一般。
秦语辞顿了顿,眉心不由得深深皱起,这其中分明有人一直躲在暗处,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搅动这片浑水,之后再次悄悄隐蔽起来,狞笑着欣赏愈发不可控的局面。
看她狼狈,想她失意,甚至企图要了她的命。
不知怎么,秦语辞突然回想起了那次昌捷之行深夜潜入客栈刺杀她的男人,再之后是猎场上的那次暗箭,行在街头时突如其来的射杀,一桩桩一件件,接连在她脑海中回荡盘旋。
她隐约觉得,昔日的黑手与如今站在暗处为秦月微出谋划策的帮凶……应是同一人。
一直忙碌到正午,林墨然终于转醒,也就是在此时朝云快步来报,说圣上已经定了王知州的死罪,定于明日午时当众行刑以平民愤,由刑部尚书亲自监斩。
“如此。”秦语辞应声点头,随之道,“牢中情况如何?”
“这,”朝云闻言顿时面露难意,似乎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但想着不应该对公主有任何隐瞒,沉默半晌还是全盘托出,“听闻王知州的状况十分癫狂,似乎受了太大刺激,从入狱开始便一直口不择言的说些污言秽语。”
“而这其中……大多皆是诋毁殿下的话。”
“他真是如此做的?”秦语辞应声顿了顿,片刻后突然向上勾了勾唇角,非但并未生气反而平和道,“本宫知晓了。”
“安排下去。”她笑笑,本就打算去见王知州最后一眼,如今还尚未制造契机他便抢先一步给了,既如此自然要如了他的愿,“明日便是行刑之时,虽王大人犯下滔天罪行,但念在昔日相处过数日的情谊,本宫理应亲自去送他一程。”
“殿下当真?”朝云连忙问,生怕这老混账辱了主子。
“去安排便是。”秦语辞道,抬手端起茶水轻抿,似是不想再多做言语。
“喏。”既然公主下定决心要去,自然也有她的理由,朝云虽不理解却也不再追问什么,当即便退身下去安排。
“我陪音音一起去吧?”林墨然全程在旁边听着,待二人结束谈话后,连忙开口询问。
“也好。”秦语辞应声点头,如今然然正在逐渐成长,尽管自己想要关爱保护,却也要尊重她的意见,便道,“我为然然穿衣。”
“谢谢音音~”林墨然闻言顿时杏眼一弯开心笑起来,待秦语辞为自己穿好衣服系好腰带,便很快起身飞速做了些准备,如寻常侍女那般跟在人身后出了长乐宫,一路来到关押着王知州的牢门前。
牢狱之灾,当真能从最大的程度改变一个人。
林墨然抬眼望去,见王知州早已不似昔日那般富贵端正,如今披头散发衣衫破败的模样好似一个疯子,脸色苍白,眼角通红,死到临头早已舍弃了各种礼义廉耻,此时正仰卧在草堆上骂的颇欢。
他似乎因此等行径受了不少责罚,却依旧毫不在意,周身的狱卒见状顿时气恼,生怕秦语辞感到不悦,连忙打算再给他些教训。
“不必了。”秦语辞缓缓抬手制止了狱卒的行径,“你们先下去吧。”
“多亏殿下大度!”那帮狱卒见她这样开口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启唇放句狠话便接连离开,只留秦语辞和林墨然二人站在原地。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直到那些狱卒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再也听不到时,秦语辞这才开了口:“听闻王大人对本宫颇为想念啊,这才不惜口舌特意将本宫唤来。”
“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语毕,原本正在骂骂咧咧的王知州突然沉默了,似乎秦语辞的话说进了他心底,顿了片刻竟一改之前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不亏是聪明人。”半晌,王知州艰难起身,好似方才疯癫的模样不过伪装,就这样缓缓踱步到了牢前,与秦语辞隔着牢门相望。
之后道:“微臣确实有话要说。”
不是罪臣,依旧是微臣,明明已经陷入如此境地,他却仍然想要留存最后一抹尊严:“秦月微她与此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微臣自知求生无望,甚至因作恶多端,离世后恐要坠入地狱不得超生,这我认了!”他道,语气里满是愤慨和不甘,“可她秦月微凭什么依旧好好活在这世上?”
“我要叫她陪我一起下地狱。”王知州道,阴恻恻的笑起来,眼底布满诡异的血丝,“此事我是做不到了,但您却可以,算是微臣求您,请您一定要将其置于死地!”
“再者……我还有件事想要告知您。”他道,似乎要说的是什么惊天秘密,开口前特意四周观察一遍,确保无人后这才缓声道,“秦月微她身后有人扶持,许多计划皆是那人告知于她的。”
“是谁?”秦语辞闻言紧紧皱起了眉头。
“微臣不知那人究竟是谁。”王知州摇摇头,退身踉跄几步,似乎已经无力维持站姿的模样,“但我却偶然撞见过秦月微同那人派来的手下暗中接触。”
“也……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说到这儿,王知州终于重重跌落在地,可他却像完全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继续癫狂大笑起来。
道:“她背后那人,似乎是宫里的某位娘娘。”
第九十章
某位娘娘, 这话一说出口,林墨然当即就愣了。
后宫妃嫔众多,为了争宠夺权, 当真费尽心思,林墨然虽早有耳闻,却不想她们竟能过分到如此地步,胆敢对大昭的长公主下手。
“王大人此话当真?”秦语辞缓声开口,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地牢里阴湿晦暗, 鲜少有阳光渗入, 阴影在她脸上分割开来,增添丝丝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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