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嫔出身寒门,只是当年世家献给皇帝的一名舞姬,因长相出众,舞姿优美而深得皇帝宠爱,在当年来说也算是风头正盛。
只是小小舞姬哪里比得过那些世家女子,时间一长难免会显露出各种弊病,皇帝渐渐嫌她只字不识,不通情理,难登大雅之堂,因此这盛宠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不过一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直到后来御医例行来诊脉时,发现她早在三月前便已有了身孕,这宠爱才终于再次降临。
皇帝登基时间不久,前些年又一直忙着处理朝事,除去皇后那儿以外很少临幸后宫,因此子嗣极少,除了一年前诞下的大公主秦语辞外,便再无其他。
所以妍嫔这一胎怀的正是时候,皇帝十分高兴,特意叮嘱邀月宫上下都要万分小心,不光多派了许多人手,甚至连妍嫔每日的吃食用具也都要详细记录下来留作查看,可见是何等的重视。
秦月微便正是在这样的保护和期许下诞生的,也确实在皇帝的宠爱下无忧的生活了许久。
然而……这份宠爱也并未持续太长,只因二次分化后她的资质显现,既不是乾元也不是坤洚,而是最最普通不过的中庸。
而那时,皇帝膝下的子嗣已经越来越多,优秀的优秀,乖巧的乖巧,个个都要比她强。
对秦月微来说父皇只有一个,可对于皇帝来说,子女却有许多。
秦月微说是被遗弃淡忘都不为过,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
“昨日不是妍嫔的生辰么。”秦语辞不为所动,“父皇会去邀月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算再怎么不受宠,生辰到底也算是个大日子。”
“是这样没错。”夕雪应声点点头,却又道,“只是昨晚妍嫔似乎和圣上发生了不悦。”
秦语辞应声挑眉:“不悦?”
“是了,听闻是妍嫔娘娘喝醉了酒,一时说了什么忤逆之言令圣上勃然大怒,连晚膳都未用完便摔门而去,独留妍嫔娘娘一人痛哭了一整夜。”
“听清内容了么?”秦语辞应声轻轻皱起了眉。
“约莫听了七八成。”夕雪如是说,“妍嫔娘娘似乎和圣上抱怨起了自己这些年的境遇,怀念起昔日的风光,也痛心于如今的凄凉。”
“语气……有那么些许的偏激。”
话音一落,秦语辞默声了许久。
酒后吐真言,妍嫔这些年来受了太多委屈,深知自己再无复宠的可能,按捺不住心中的伤感和悲愤,一时失言倒也能够理解。
只是这个做法却太不明智,尤其还是在秦月微前不久才立了功的时候。
按照她的性格,她本不该如此的。
“叫人盯紧邀月宫。”秦语辞道,总觉得这件事实在可疑,“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回来禀报。”
“喏。”夕雪道,继而又抬手为秦语辞添了茶水,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时间当真过的很快。
秦语辞一边下棋一边想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午,简单吃过午膳,只处理了一些琐事,再次抬眼时便已经到了傍晚。
有了上次让然然久等的经历,秦语辞如今鲜少在晚上处理事务,烦心扰人的事全都留于白天,把所有温柔和耐心放到夜晚。
那是属于她和然然的私人时间,不应被那些琐事打扰。
“今日国子监又发生了什么趣事?”秦语辞道,一改平日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唇角再次蕴起了浅笑,“然然可否说与我听听?”
“好呀。”林墨然应声道,眼睛弯弯跟她一块笑了起来,一边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菜一边启唇叭叭个不停。
她的人缘向来很好。
秦语辞坐在原地,听她说起许多开心的事,比如骑射课上一位同窗不小心坠马,还好她反应机敏及时拽走了那位,这才避免了危险的发生。
又比如课上博士提出了什么问题,只有她的回答才最为稳妥,不光得到了博士的表扬,还叫其他同窗刮目相看了。
除此之外的事情还有许多许多,林墨然开开心心的一桩桩一件件讲予她听,眼底好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秦语辞喜欢看她这副模样,全程听的极为认真,唇角的弧度好看又温柔。
又过了好半晌,林墨然终于说完了。
“音音你呢?”她道,抬眸看向秦语辞的眼睛,“今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样子罢了。”秦语辞道,启唇似是抱怨,“然然不在,做什么都是没有意思的。”
这话说的可爱又可怜,林墨然听着,顿时开始心疼起眼前的人,抬手将自己身下的木凳挪了挪,干脆直接坐到她身边。
讨好似的蹭蹭她,道:“我这不是回来了。”
“音音再忍忍。”她笑笑,安抚般的抬手握住秦语辞的手,“等下次休沐,我一定好好陪着音音,哪都不去了!”
“哪都不去。”秦语辞应声轻笑,“若是小厨房研制出了新的糕点,然然去不去?”
“我……”
“若四公主又说买了好东西予你,然然去不去?”
“……”
一字一句的,实在太了解她了。
林墨然顿了顿,当真回答不出个“不”字,脸颊顿时羞的通红,轻咳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听闻眼前的人再次开了口。
“然然尽管去便是了。”秦语辞道,唇角的笑意似乎更甚,“爱从来不是束缚,尽管做你想做的事便可,若有一日你同我说想要离京,走遍山川寻遍美景,我也是应允的。”
“只要你一直将我装在心底就好。”
这话说的可太善解人意了。
林墨然闻言顿时感动,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只是话未说出口便突闻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未经秦语辞允许夕雪便推门走了进来。
急切的行了个礼,之后附在秦语辞耳边低声道了这样一句——
她说:“公主,妍嫔她……自尽了。”
第六十七章
饶是妍嫔再不受宠, 但嫔妃自尽也并不是小事。
妍嫔入宫时间已久,这些年来又丝毫不受宠爱,邀月宫内早已不复往日的繁华, 门可罗雀,萧条寂寞,如今还留下伺候的宫人和侍女早已所剩无几。
生时不受关注, 就连死时也无比凄凉, 许久才被人发现。
听夕雪说,二公主得知消息后简直哭成了泪人。
“父皇知道了么?”秦语辞眉心锁的很紧。
“已经有人去禀报了。”夕雪道,声音里明显也带着惋惜,宫中的妃嫔能晋升到如今这个位置,大多少不了家族的援助,自然的, 饶是这深宫中的生活再苦再难,为了回报家族,她们也得忍着, 咬着牙的拼命往上爬。
嫔妃自尽乃是祸及家人的大罪,若非实在难以忍受,又怎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无论世家亦或是寒门。
“他不会去的。”秦语辞缓声道, 语气十分笃定, “近来朝中事务繁杂, 前几日父皇身体便十分不适,服过御医开的药后才勉强得以缓解,现下恐早已入眠。”
“再者, 就算父皇眼下还尚未安寝, 他也……”
后面的话秦语辞顿了顿, 终是没能说出口。
她了解她的父皇,也许在旁人看来他是个明君,是个值得追随的君主,但在那些光鲜亮丽背后,终归还是藏着许多晦涩的东西。
说好听些,叫爱憎分明,说难听些,叫不念旧情,心狠至极。
若喜欢时,哪怕摘星捞月也要将一切美好之物献给所爱之人,可若是有朝一日不爱了,便是寡情无义,面如寒冰。
更何况昨夜他和妍嫔才起过争执,如今妍嫔自尽,难说是否与昨日之事有关,皇帝那么骄傲独断的人,受不了任何一句风言风语,此时前去不是他的作风。
“罢了。”于是最终秦语辞只是轻轻摇头,启唇叫夕雪退下,一切事务留到明日。
二人站在门前低语交谈了好一阵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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