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好一会,索性领着婢子往相反方向走去,省得撞见,坏了这对新人培养感情的氛围。
午后,日光明媚,白鸽推开一扇窗,回头看她家姑娘还在托着下巴发呆,脸上慢悠悠挂着暧。昧的笑:“不得了了,了不得了,姑娘当了裴少夫人,怎么爱发呆的习惯还没改?谁思。春了,我看见了,但我不说。”
她说话不着调,话里话外存心羞人,崔缇回过神来‘看’着那团白雾:“你不要乱讲。”
“奴哪有乱讲?”白鸽快步走过来掰着手指算:“太阳还没落,光奴看见的,您已经笑了七十八回了,少夫人脸不僵吗?”
经她提醒,崔缇暗恼:“你不做事,看我笑了多少回做甚?”
“是我不做事么?号钟、绕梁不知吃什么长大的,眼睛能看到的活儿全被她们抢了,我还委屈呢,我再不盯着点您,少夫人笑傻了都不知道。”
崔缇和她是苦日子里相互扶持过来的,自不去计较她的‘口出不逊’,她捏捏脸,后知后觉问:“我笑了很多次?”
白鸽努努嘴:“长眼睛的都看出少夫人对郎君满意了。”
“……”
崔缇“哦”了一声:“那我不笑了。”
“是啊!”白鸽看她总算醒过来,憋了一肚子的话开始往外倒:“婚后第一天,就是满意也不能直接挂在脸上,否则显得咱们倒贴他家一样。郎君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但少夫人也是极好的。起码在我白鸽看来,天底下再找不出像姑娘娴静忠贞的女子了!”
“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你看我当然哪哪都好。”
崔缇常常被她赞美得脸红,这回也不例外,她不欲在这话题上纠缠,白鸽好奇心起:“姑娘和郎君有没有……”
“什么有没有?”
“圆房啊!”
裴宣扬起的手慢慢落下,人定在帘外侧耳听着。
偷听人说悄悄话其实很不妥,非君子所为,可……可白鸽声音太大了,谁心里没藏着一只好奇的猫呢?
崔缇上辈子没少受她怂恿想一些脸红心跳的事,她没成婚前白鸽还算正经,以至于重活一世对着正经的白鸽她有些不适应。
如今她嫁作她人妇,那个不正经的白鸽又回来了。
说来也可怜,崔缇两辈子没个手帕交,唯一的闺中密友也就白鸽一人。
“你轻点声,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很快,白鸽压着喉咙:“那姑娘有没有和郎君圆房呀?”
崔缇被她抑扬顿挫的小声调逗笑,笑到一半,她捏着帕子,摇摇头。
“没有?!”白鸽自言自语:“我就说呢,郎君再怎么温柔,姑娘身上哪能不留印子?没有圆房,那嬷嬷拿走的元帕也是假的喽。”
她愤愤不平,探头探脑地和崔缇说小话。
声音陡然低弱,裴宣心痒痒地耳朵贴过去。
“……姑娘有所不知,这男子,鼻梁挺的多能干,我观郎君鼻若悬胆,手长脚长,那事上应是无碍,可枕边睡着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他竟然忍得住,这不符合常理!”
崔缇自个也不理解识字不多的白鸽怎么说起男欢女爱一套一套的,前世她拿裴宣当男人,还是不中用的男人,其中没少受了白鸽的蛊。惑。
“夫君待我极好,秉性亦好,你不要编排她。”
温柔如水的嗓音流淌出来,裴宣尴尬的神色得到缓解,她抱着一捧花,低头嗅了嗅,借以熏一熏受污染的灵魂。
就在她准备出声进去时,白鸽神秘兮兮道:“奴这里有一妙法,保管郎君受不住搂着姑娘大战三百回——”
“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从帘子外响起,裴宣落落大方地走进来,以拳抵唇,佯作被风呛了嗓子眼,又咳了几声,温声道:“白鸽,号钟找你呢,你去看看。”
白鸽神情呆滞,脸红成猴屁股,看她两眼,匆匆行礼,马不停蹄地跑出去。
她一步步走近,崔缇低着头心里直敲小鼓,沉默几息,问道:“你都听见了?”
裴宣脸色复杂,语气幽幽:“你不要和她学坏。”
“嗯。”
看她答应得痛快,裴宣提着的心放松一些,她放下那捧花,却不知比起闻一闻花香,崔缇有了更感兴趣的事儿。
她看看裴宣挺直秀气的鼻梁,目光隐晦落在自家夫君修长的手指。!
第20章 指纤纤
“那白梨班的小生花旦,台上眉来眼去你侬我侬,下了台,倒比台上还要亲厚。”
那人声音娇柔,掩唇曼笑:“表嫂,自古便有断袖、磨镜一说,你可知两名女子是怎的做诸般亲密事?”
她抬起崔缇柔柔嫩嫩不事农桑的指,机锋暗藏:“欢爱如镜中月,狠心一戳,不就破了?”
——
“娘子?”
不知她为何发呆,裴宣拿起一束花在她鼻尖有意招惹。
嗅着这花香,崔缇隐隐约约懂了,女子与女子欢好,大抵是要用手指的。
照这般想也难怪夫君偶然听到这话会气得不顾‘表兄妹’之情,狠心训斥自幼千娇百宠长大的窦清月。
她还记得,前世窦清月在西京素有才女之名,知书达理,又为名门之后,喜欢她的儿郎数不胜数,却未曾传出她与哪家郎君走得近。
窦家夫妇将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便是她的婆母也爱极这颇具才情、体弱多病的外甥女,几次留她在裴府住宿。
她一时想得有些远,待意识回笼发现自己仍盯着裴宣手指不放,眼睛仿佛被烫了下,匆忙移开。
裴宣笑道:“娘子,你不喜欢我为你采摘的花吗?”
看不见花的颜色,闻一闻花香也是好的。
她不气馁地继续用新鲜的花儿招惹她爱害羞的娘子,崔缇鼻尖、发顶染了栀子花的香,舍不得和她置气,又不能放任她‘犯上作乱’,软声道:“喜欢。但你不要闹了。”
“那你亲亲这花儿?”
这是什么古怪要求?
崔缇打心眼里清楚眼前的夫君还没成长为前世说一不二的国之重臣,还保留着少年的烂漫纯真,就拿方才用花撩人的事儿,放在上辈子裴宣是断不会做的。
念头轻转,她分外爱惜此刻的裴宣,忍不住照着她的话去做,嗅着花香,温软的唇亲在纯白的花瓣。
裴宣目色微深,握着花的手紧了紧:“我去把花插。进花瓶。”
崔缇微抿唇,只来得及看到她转身的背影。
行事光明为人正直的裴修撰很快找好一尊通体白色的玉瓶,回头瞥了瞥崔缇,犹豫再三,将那支被娘子吻过的花儿抽出来额外放在一旁。
崔缇假装看不见,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插好了,我去给花儿浇水。”
她抱着花瓶往外走,崔缇摸索着站起身,轻手轻脚挑开帘子,在门口看到低头吻花的小傻子。
吻过那支花,裴宣环顾左右,一派淡然地将花别在腰间,抱着花瓶前去蓄水。
她走了没多久,白鸽麻溜跑过来:“少夫人,郎君有没有怪罪奴?”
崔缇满心坎还是裴宣偷偷摸摸和她亲吻同一支花的情景,没留意她说话,看她不言语,白鸽小脸发白:“不会罢?郎君不会恼了,要把奴婢赶走罢?!”
“没有的事。”
她伸出手,白鸽凑过来扶好她,恨不能指天起誓:“天地良心,奴真没有说郎君不行的意思。”
“所以啊,你以后不要乱说话了,背后编排人被听到,亏了是她,换了外人定要和你计较到底。”
“是,是,少夫人说的是,奴记住了!”
她是记吃不记打,崔缇只能多照应她一些,回到屋里,她慢条斯理道:“我有意请夫君为你改名。”
“改名?”白鸽一脸不解:“为何要改名,我唤作‘白鸽’不好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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