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15)
俞轻寒是让萧桐慢慢失去生命力的毒药,又是唯一能维持着萧桐不垮下去的解药,萧桐别无选择。
回到家之后,俞轻寒没来,萧桐洗漱干净就进了自己只有一扇铁门的小卧室睡觉,她一个人,懒得做饭,干脆晚饭也不吃了,现在还太早,这段时间太忙,难得有这么一个闲暇夜晚,反而睡不着了,就捞出床底下的素描本开始画画。
她的床底下堆了很多素描本,有空的,也有画满了的,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俞轻寒。
萧桐从前压根没想过当什么服装设计师,她学习不好,后来又出了事,在原来的学校没法待下去,俞轻寒便建议她去学美术考艺术院校,就这么走上了设计师这条道,没想到竟然真走出了些名堂。
床底下日积月累堆了上百本已经画满了的素描本,都是萧桐的设计手稿,有已经发布的,也有因为各种原因静静躺在床底下还没问世的,这些手稿以萧桐现在的身价,买这样的房子一百套也不止,可它们就藏在暗无天日的床板底下,一页纸都没流出去过。
各种风格,模特都是俞轻寒。
萧桐家有一个衣帽间,里头珍藏的都是她已经发布的作品成品,大部分还都是获奖作品,俞轻寒也知道,粗略看过几次,只以为是萧桐把这些服装当荣誉收藏,她不知道的是,那些款式各异的成百上千套衣服都是萧桐一针一线亲手缝起来的,从打板到完成,每一个细节都是她坐在缝纫机前面仔仔细细串联起来的。
从脚踩的老式缝纫机,缝到了现在的电动缝纫机,每一件衣服都完美贴合那个时期俞轻寒的身形,胖一点,瘦一点,直到最近在巴黎压轴的那件,若是俞轻寒有心试穿一下,就会发现尺寸一丝一毫也不差,可惜俞轻寒从没试过,她压根就不在意。
就算萧桐有再多的荣誉,再高的地位又怎样?在俞轻寒面前,她永远只是那个唯唯诺诺,患得患失的萧桐而已,俞轻寒知道,所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些或简约随性,或华美端庄的设计,萧桐多么希望有一天俞轻寒能穿上。
从来没有。
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了。
萧桐一边用铅笔在画纸上勾勒俞轻寒的轮廓,一边弯起嘴角。
这条裙子,如果穿在俞轻寒身上,该多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应该会再更一章,但是不要等,去睡觉,你们熬夜,我会心疼(霸总式抱胸挑眉邪魅一笑)
第18章 未来
从生日过后,萧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看到过俞轻寒,从深秋进入了寒冬,工作室外头的梧桐树,叶子黄了,落了,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俞轻寒没有再来找过她一次,甚至连电话都没打过。她和俞轻寒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任何交集,如果俞轻寒不来找她,萧桐恐怕一辈子也见不着俞轻寒一面。
那天上午俞轻寒的那一小块蛋糕,就像最后的告别礼物,从那天起俞轻寒在萧桐的生命里消失了。
刚开始的一个星期萧桐还能忍受,每天按部就班工作,回家把自己关在小卧室里写写画画。
第二个星期,萧桐就坚持不住了,每天回家就逃跑似的躲进自己的小卧室,反锁门不说,还用床、本子把门抵得死死的,她的客厅阳台都太大,俞轻寒不在,她老是觉得会有人从客厅破门而入,又或是从阳台爬进来,总之哪里都不安全。
到了第三个星期,萧桐已经连家也不敢回了,她让景行给她接了很多通告,什么乱七八糟的节目都上,赶场似的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最疯狂的时候一天飞三个城市,就为了不让自己有闲下来的时间,因为只要一闲下来,俞轻寒就见缝插针地往她脑子里钻,赶都赶不走,萧桐必须让大脑保持高速运转,不给俞轻寒一点可乘之机。
到了第四个星期,萧桐发了疯似的想念俞轻寒,她已经连觉都不敢睡,变得敏感又焦虑,一点小事就能吓破她的胆子,出席活动时陌生人拍一下肩膀都能吓得她瑟瑟发抖,景行第一个发现萧桐的异样,以为是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工作让萧桐吃不消,便推了后面的工作,让萧桐在家好好休息,放松一下精神,可是萧桐却不愿意。
“让我工作吧阿行,我求求你了。”萧桐不想休息,一休息,她满脑子都是俞轻寒,要么就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哪一个都能让萧桐崩溃,“阿行,你就行行好,当救我一命行不行?让我工作,我不要休假……”
景行看出了萧桐的失常,“萧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么?让我帮你。”
“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萧桐抓着头发,咬着牙嘶吼,“他们……他们回来了……救救我……救救我……”
“谁都救不了我……轻寒……轻寒在哪里……轻寒……你为什么还不来……”
“轻寒……你不要我了……”
“轻寒……我不脏……”
萧桐不知道疼似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往下拽,“轻寒,我不脏,我不脏……我最爱干净了……”
景行不知道萧桐和俞轻寒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萧桐椎心泣血说着胡话,又不停地糟践自己,她看得心里发堵,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被俞轻寒折磨成这样,此时俞轻寒在她面前,她真想把俞轻寒杀了,但是现在俞轻寒不知所踪,景行什么都做不了。
“萧桐,你清醒点,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没有他们,你别怕。”景行试图去抱一抱萧桐,给萧桐一点安慰,萧桐却狠狠地抖了一下,冷不丁用脑门撞她的肩膀,景行一声闷哼,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只见萧桐缩在角落里,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小水果刀,正对着景行。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杀了你!”萧桐红着眼珠子叫嚷,一副要跟景行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不过去!萧桐你别冲动!别伤了自己!”景行神色大惊,果然不敢再向前一步,为了让萧桐放心,又向后挪了好几步,她脸上装得镇定,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知道现在唯一能让萧桐冷静下来的只有俞轻寒,可这时候上哪联系俞轻寒去?
景行着急上火,大冬天的脑门上密密麻麻一层汗,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热搜,轻声细语地哄道,“萧桐,轻寒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去办事了,你看,还上了新闻呢,很快就回来。”
“你骗人。”萧桐握着小刀又向墙根退了几步。
“我没骗人,不信我把手机给你,你自己看新闻。”景行把手机顺着地板滑到萧桐的脚边。
萧桐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捡起来,果然看到亮起来的屏幕上一则新闻:
“俞莫二千金海外度假回国,行状亲密,预示两家即将合作。”
配图是俞轻寒和一个陌生女人互相挽着手的照片,那女人戴了一副大墨镜,只露出精致的下巴,被萧桐自动屏蔽了。
萧桐的眼里只剩下俞轻寒,不知是不是记者偷拍技术不佳的原因,俞轻寒更瘦了,也黑了一点点,艳丽的外表带上了一点野性,可萧桐分析不出这么多来,她只知道这是俞轻寒,俞轻寒没有走,又好生生出现在她面前,一颗心总算放下,抱着景行的手机不撒手。
“太好了轻寒,你在这儿,你没走……”
“你没走,你没走……”
萧桐开心地笑起来,景行却看得咬牙切齿。
一个俞轻寒,不过长了张好看的脸,值得么?
俞轻寒一个多月没顾上找萧桐,不为其他,只是莫夕原拉着她去国外度假了。
只因为那天,莫夕原和俞轻寒坐在俞家的院子里喝下午茶,莫夕原手上银制的小勺有一下没一下刮着蛋糕上的可可粉,端着杯子喝了口红茶,感慨这茶没有自己在英国喝的好。
“是,你莫大小姐在英国喝的都是皇家红茶,咱这地方穷乡僻壤,您就将就将就吧。”俞轻寒从鼻子里哼出两句话。
莫夕原看出她的不高兴,放下茶杯轻笑:“哟,二小姐气性这么大啊?都过了十年,还生气呢?”
“我能不生气么?你一声不吭就出国,连个招呼都不打,不回来,也不许我去看你,现在还怪我生气?你到底是为什么啊莫夕原?总得有个理由吧?”
莫夕原搅拌着茶杯,一句话也不说,等到茶都凉了,才放下勺子道:“小寒,这些年,你哥……你哥对你好么?”
“我哥?”俞轻寒一愣,“就那样吧,你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小时候常在一块玩儿,这么多年没见,转眼间他都是快四十的人了,他怎么还没结婚?”
“忙呗,整天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处对象。”俞轻寒无所谓道,“你别打岔,我告诉你莫夕原,你一声不响就走人的事今天别想糊弄过去!”
莫夕原看她认真劲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够了才道:“小寒,你想不想去英国玩儿?我在那儿有一处宅子,这几年打理得不错,周围是一大片草场,风景极好,这些年一个人住,老想着你哥……你哥带你一块来玩玩。”
莫夕原生活了十年的宅子……
俞轻寒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同意了,不过最后俞轻明还是推脱工作忙没有去,俞轻寒和莫夕原两个人去的,每天莫夕原带着俞轻寒吃吃逛逛,小镇逛完就逛市里,最后几乎把整个英国玩了一遍,莫夕原带着俞轻寒踏遍她曾经到过的每一处地方,俞轻寒觉得自己就好像参与进了遗失莫夕原的那十年一样,一趟玩下来,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什么气也散了一干二净了。
可是和莫夕原朝夕相处,看着她的眼睛,俞轻寒却会时不时想起萧桐,萧桐过得好不好,她最怕冷了,每年冬天都裹得跟球似的,还不停地提醒俞轻寒加衣服。
俞轻寒回过神来,看着莫夕原的脸,又会因为自己的走神而内疚。
临回国前的最后一晚,俞轻寒硬是挤到了莫夕原的床上,和她彻夜长谈,两人聊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比如小时候俞轻寒调皮,把家里的古董花瓶打碎了,莫夕原帮她把花瓶藏起来,最后还是被俞轻明发现了,俞轻寒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俞轻明帮她顶罪,被父亲罚着在祠堂里跪了一夜。
又比如小时候俞轻寒的腿摔折了,不能出去玩,莫夕原和俞轻明就每天陪着她玩老鹰捉小鸡,俞轻明当老鹰,莫夕原当鸡妈妈,俞轻寒瘸着条腿一跳一跳往莫夕原身后躲。
聊着聊着,俞轻寒才发现,她居然已经喜欢莫夕原这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莫夕原的,只知道性征发育得时候,俞轻寒觉得羞耻肮脏,是莫夕原开导她,教会她接纳自己的身体,俞轻寒连幻想的第一个对象就是莫夕原,因为莫夕原,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女人,可后来,莫夕原却走了。
俞轻寒看着身边躺着的莫夕原,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让莫夕原走。
她心里喜欢莫夕原,因为莫夕原,打定主意把外面的那些关系都断得一干二净,自然也包括萧桐。
别人都好打发,只有萧桐,俞轻寒想起来心里有一点点疼。
当年是她先招惹了萧桐,又是她对萧桐有愧,萧桐跟了她十几年,要俞轻寒真的跟萧桐分了,俞轻寒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可是相比萧桐,显然莫夕原才是那个不能辜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