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有渣必还 上(88)
江亦凡撑开眼皮,不悦地看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丁亦森。
丁亦森从来没想过,再见他时会是这种情况。
起初听到他在疗养院时,他以为他在这里上班,或者隐瞒身份什么的,但当他看到他是坐在轮椅上时,他的心紧紧地揪了一下。
他跑过去,静静看他,那人睁开眼来,和他对视。
来的路上丁亦森想了很多,猜他会不会生气,想着各种祈求他原谅的话。
可真的见到他时,那满肚子的话全成了空。
他瘦了很多,几乎称得上是皮包骨。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做饭,江亦凡喜欢吃他做的,还因此长了点肉。
三年不见,他几乎瘦成了一具骷髅。
江亦凡真的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他,他愣了愣,做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
但他已经不是很能控制自己的肌肉了,他张着嘴,直到口水不受控制地沿着嘴角留下来,才惶惶然伸出还比较灵活能动弹的左手去擦。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情况有多狼狈。
实际上这几年来,他再糟糕的情况都有过,都被人看见过。可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他渴盼着能维持最后那一点体面。
他将左手放到轮子上,推着自己转弯。
丁亦森轻而易举就抓住了他的轮椅,绕到他面前,喊他:“亦凡。”
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就这样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江亦凡像是才发现他一样,努力动着已经有点萎缩的舌头,吐出了几个含糊的字:“你……来了啊……。”
丁亦森一直哭,一直哭,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他唯一能用的表达方式。
江亦凡就这么看着他哭。不然还能怎样呢,他连给他擦擦眼泪都做不到。他没有说话,他说话太费力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久而久之,也忘记正常地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他以为他会高兴的,但是并没有。他的心里只有一片茫然。
丁亦森的情绪久久未能平静,他一个人在那里哭哭笑笑,而江亦凡仿佛在看着别人的故事。
他以为他的弟弟,有着很好的生活,衣食无忧地待在另一个地方,舒舒服服地过下辈子。
可他看到的是什么,他坐在轮椅上,肌肉萎缩,面容消瘦,连话都说不利索。
江亦凡缓慢地移开了头,努力挤出一句话:“回去吧。”
他垂下眸子,像努力闪烁的星星终于黯淡了最后一丝光泽。
丁亦森没有理会他,他伸手握住江亦凡的右手,那只手僵硬又萎缩。即使他握得那样紧,江亦凡也没有丝毫反应。
然后他看到了他袖子里面的伤,那丑陋的伤疤如同蜈蚣一般攀爬在他细瘦的胳膊上。
丁亦森记得他的皮肤,苍白而病态,但在灯光下会显得莹润且光滑。
但现在再也不是了。
仅仅是一条胳膊都受伤惨重,他不敢想像他衣服底下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子。
他的爱人到底遭受了什么?
江亦凡并没有跟他继续叙旧情的意思,他用左手推了推丁亦森的手,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丁亦森心痛无比,他看着江亦凡拒绝他,看着他费力地推动轮椅。他不忍心看下去,便走过去喊来护士,看着护士将他推回去。
丁亦森跟着走过去,走到江亦凡的病房。
他进门的时候护士正在喂江亦凡喝水,他努力地张着嘴吞咽,却还是有水从难以闭合的嘴角流淌下来。
江亦凡以为丁亦森已经走了,当丁亦森进来时,他丝毫没有防范,一口水喝下去,呛得他顿时猛咳起来。
护士赶紧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同时转过头来看了丁亦森一眼。
她认不出他是谁,但她觉得应该不是病人的什么亲属之类的。他在这住了两三年,从来没人过来看过他,所以护士看到他的第一想法便是,他走错房间了。
“这位先生,我需要给病人洗澡了,你可以回避一下吗?”护士小姐一边拿毛巾给江亦凡擦干净嘴边和衣服上的水,一边冲丁亦森道。
丁亦森没有挪步,他看了江亦凡一眼,道:“我是他哥哥。”
江亦凡总算把那口气顺了出来,闻言,他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缓慢的,空洞的:“他……不是……。”
护士一听,立刻便觉得他在胡搅蛮缠。她正准备继续开口劝阻丁亦森出去,突然又听那个人说了一声:“我是他男人。”
护士小姐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她扭头看江亦凡,见他没有反驳,神色淡淡的,不知在想什么。
“你先出去吧,谢谢,我会照顾他的。”丁亦森对她道。
护士小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亦凡,还是抬步走了出去。
丁亦森关上门,朝江亦凡走过去。
江亦凡伸直左手,在床上摸索一阵。
就在丁亦森疑惑他的行为时,他从被子底下摸出了一个平板来。
江亦凡慢慢打开平板,点开一个空白文档,按出键盘,手指缓缓挪动着,在上面打出一行字:
你来做什么?
丁亦森强忍住鼻尖的酸涩,道:“我来带你回家。”
江亦凡的手指停顿了几秒,后又打出几个字:
谢谢,不用。
丁亦森不知道江亦凡是以什么心情打出的这句话,他难受得连心尖都在颤抖。
他在江亦凡旁边矮下身来,单膝跪着支撑自己,以便自己能与他平视。
“回家吧,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我向你保证。”
江亦凡看着屏幕,继续打:
没有人伤害我。
丁亦森看完他打的字,问道:“是谁害你变成这样的?江家的人?还是谁?”
江亦凡眨了眨眼睛,打:
跟你没关系。
丁亦森一时哽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江亦凡看他久久没有言语,又打出一行字:
我要休息了,请离开吧。
丁亦森一字不落地看完,伸手一抄就把他抱了起来。
江亦凡也没有反抗,由着他把自己放到了床上。
丁亦森帮他把被子盖到脖子下面,江亦凡却兀自把被子拉上去,直到把他的整个脑袋都埋住。
过了好一会他都没动静,好像是睡了。
丁亦森起身,作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头,一把拉开他的被子,直到他的脸暴露在自己视线里。
江亦凡的脸上已经遍布泪痕,他红着眼睛,咬着唇抑制住哭声。他的枕巾已经被泪水湿透。
丁亦森看着他,看着他抬起头来,颤抖着,努力撸直舌头说出了一句话:“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丁亦森的眼泪决堤而出,他将江亦凡一把抱在怀里,霎时间已是泣不成声。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当年那个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孩子,而他终于踏过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罅隙,重新找回了他。
放纵地哭了一场之后,江亦凡又恢复成那副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他的错觉。
但丁亦森已经不像之前被他拒绝时那样无望,他知道一旦把蚌壳撬开了一条小缝,那么等它完全将自己的内心展露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想亲近他,想照顾他,想问清楚这些年来他遭遇了什么,想带他回家,回到他们两个的小屋里,回到三年前那样的生活。
可是他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的他了。
到了时间,护士进门来,说应该给江亦凡洗澡了,不然就没有自动供应的热水了。
丁亦森表示自己能照顾好他,并不顾江亦凡微弱的反对,抱着他去了浴室。
这个病房的待遇并不低,浴室里有个浴缸,丁亦森放好水,试了试水温还可以,就伸手去帮江亦凡脱衣服。
江亦凡拒绝他,没用。
丁亦森把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去,呈现在他眼前的身体瘦弱得很,很多地方的肌肉已经萎缩。
江亦凡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有多畸形,即使是他自己,也不愿意看到这个丑陋的躯体。这也是他不想让丁亦森碰触他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