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的心肝宝贝(5)
晚膳亦不见宣人进去伺候。
天黑时方从屋内而出,身上的衣服已换过。
所吩咐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去置办一些现在马车上的这些东西。
之后,没有任何征兆,忽然提出要前来淳安府衙……
唐小棠孟浪在先,不但当着一众官员的面,示爱主子,还放肆到声称要娶主子为妻,实是无礼至极!
若不是主子此次淳安之行有公务在身,在朝晖楼他是断不会为唐小棠这样的公子哥求情半句的。
当时饶了唐小棠性命完全是顾念大局。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按照主子以往的性子,唐小棠这样的浪荡子打了便打了,过后也决计不会将这号人物给放在心上,何曾还会专门来这一趟?
主子极为不耐等候。
以往便是天子召见,从来也是轻易不会让主子在外等候,像眼下这般,无端伫立在人院子里,一站就半个多时辰这种事情,在以往根本不会发生!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除却偶有的几次喊叫,其余均只剩细碎的、虚弱的□□。
渐渐地,有谈话声从屋内传出。
四下寂静唐夫人的啜泣声,唐时茂那句陡然拔高的“这等逆子,还不如死算了!死了我们全家也好落个清净,再不必担心那谢怀瑜会因这逆子来找我们的麻烦”的愤怒言论,唐不期低声劝解二位长辈的声音,皆一字不落地落入院子里三人的二中。
听见“谢怀瑜”这三个字,管家大吃一惊,手中的灯笼险些掉落在地。
小公子这一身的伤竟同这位谢大人有所牵连么?
他一个知府管家,自是不敢多嘴去问的,既担心谢瑾白当真是来找小公子麻烦的,又不敢擅自做主去通报,唯有继续候着,一颗心像被是丢入烈火烹油中,可谓是无限煎熬。
管家偷觑海棠树下那位,但见这位年轻的监察巡按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面向小公子的房间,又因着花影的缘故,实在瞧不出对方脸上的神色。
忽地,管家感觉到有一道极为冷冽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上萧子舒充满警告意味的冰冷眼神,目光一缩,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再不敢乱瞟乱看。
海棠树下,谢瑾白身形微动。
在管家同萧子舒二人惊诧的目光中,谢瑾白抬脚,朝唐小棠所在的厢房走去。
第5章 碰触
谢瑾白的出现,令房内众人均是吃了一惊。
“请问这位公子是?”
唐不期话音刚落,唐时茂已极为吃惊地唤出了声,“谢怀瑜?!”
唐知府惊讶地连官场之礼都没能顾得上,直接以谢瑾白的字称呼之,可见对于谢瑾白的出现之惊讶。
谢瑾白连个余光都没分给唐知府,更不要说屋子里其他的人了。
手中扇柄朝大夫虚空点了点,风流的眉眼微挑,似笑非笑地睨着大夫道,“大夫,还请将方才没说完的那句话给说下去。他这腿伤及根骨,日后在行走上只怕难免会如何?”
瞧这位公子衣着、气质皆为不俗,且听唐知府的语气,与这位公子分明也是相识的。
到底涉及主人家私密,大夫未敢冒然言答,只好求助地看向唐时茂。
唐时茂面色难看,狠狠地瞪了眼跟在谢瑾白身后的管家邱福。
为何外人来了也没有通报一声?!
收到家主责备的眼神,管家有心解释,可眼下哪里是解释的时候?
邱福苦着个脸,唯唯地将脑袋垂下去。
唐时茂恨恨,当着谢瑾白的面,不好发作,只好且忍着。
唐时茂极为不甘地,沉默地朝大夫几不可见地将头一点。
大夫这才语气沉重而又低缓地道,“小公子伤及根骨,日后,走路应当是没什么问题。只怕是再难恢复如初,难免会,难免会不良于行。”
唐时茂眼前一黑。
唐夫人更是当场昏厥了过去。
亏得丫鬟聘婷机灵,及时扶住了主母。
唐时茂连忙吩咐婢女扶夫人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休息。
一屋子的人又是灌茶水,又是掐人中的,唐夫人才幽幽转醒。
杜氏醒来,看见眼前围着的一堆的人,她先是茫然地看着大家,当她的视线扫过大夫的时候,眸子当即瞪大。
她激动地扯住大夫的衣角,“大夫,大夫,求您一定要治好棠儿啊!只要您能够治好棠儿,不管需要多名贵的药材,都不打紧。哪怕是明天就要去大街上要饭,我们也绝不后悔!大夫,求您一定要治好棠儿,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
说着,唐夫人便欲要从椅子上起身,对着大夫跪拜下去,慌得大夫连忙后退,“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唐不期连忙将母亲扶住,“母亲,您别这样,大夫一定会尽心尽力医治棠儿的。”
“是啊,夫人,大公子所言甚是。医治患者,本就是医者分内之事。夫人大可放心,老夫定当全力医治小公子。您折煞老夫了,快快请起!”
大夫忙拱手还礼。
唐时茂亦是被妻子这番言行所打动,他扶住杜氏的肩膀,眼圈发红地道,“先起身吧,夫人。为夫知道,你有心了。”
杜氏哭倒在丈夫的怀里,“我可怜的棠儿。他今年才十六岁啊,他连十七岁生辰都还没过呢!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呐。老天爷——”
唐时茂圈住杜氏肩膀的手臂一点一点圈紧。
棠儿并非兰儿所出,兰儿却能够一直视为己出。
他何德何能,能娶此良妻?
“人还没死呢。搁这哭什么丧?”
一道清和沁着凉意的声音懒懒地响起。
如同冰块倒进了煮沸的锅水里,杜氏尖利的哭嚷声戛然而止。
犹如忽然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杜氏面庞涨红,她瞪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乎不敢相信,这么无礼又粗鲁的话语会从眼前这位体态风流,面容俊俏的郎君口中说出。
谢瑾白一句人“还没死呢,搁这哭什么丧”猛地令唐时茂意识到,棠儿性命无忧,妻子这般哭嚷确是太不吉利。
唐时茂脸色乍红乍青,揽着杜氏肩膀的那只手臂忽然犹如火灼一般,想要放下又生怕这个动作太过突兀,继续搂着,又觉得手臂火烧火燎,疼痛能耐。
杜氏尖着嗓子,终于想到要问谢瑾白的来意,“你,你是何人?竟胆敢擅闯我知府府——”
杜氏是农家女出身,纵然梅开二度,嫁给唐时茂之后,这些年也没少参加官太太们之间的宴会,言行一改过去嫁与农家户的鄙陋,衣着、出行也均是官太太的行头,算是彻底改头换面了。
可人呐,这骨子里的见识修养,又岂是金银能够堆出来的?
唐不期同大夫都瞧出谢瑾白身份不俗,故而哪怕这位突然闯入房内,他们二人都对其以礼相待,杜氏当惯了官太太,总是鼻孔里瞧人,带着一股子凌人盛气,对于谢瑾白质问道。
儿子已将这位谢巡按切切实实地得罪了一回,要是妻子再惹怒于这位谢巡按,那他们唐家也就完了!
思及此,唐时茂铁青着脸色,大声地打断了杜氏未说完的话, “夫人,不得对谢巡按无礼!”
唐时茂陡然扬高了音量,杜兰生生被唬了一跳。
自成婚以来,杜兰何曾被丈夫这般吼过,还是当着儿子、婢女以及大夫、外人的面?
谢,谢巡按?
这淳安地界,除却那位京都来的监察巡按,还有哪位能够被称之为巡按大人的?
杜氏到底不至于太蠢,她没有因为受了此番委屈便撒泼发作,听见谢巡按这三个字,便当即辨认出了谢瑾白的身份。
她“噗通”双膝跪在了地上,对着谢瑾白磕了一记响头,“是官妇有眼无珠,还请谢大人恕罪!”
谢瑾白两辈子混迹于官场,什么人没有见过?
杜氏这样的段位,也就只能哄骗哄骗唐时茂这样子的傻叉。
不是扮慈母么?
本大人便成全你罢。
谢瑾白唇角勾唇。
杜氏抬头,不经意间瞥见谢瑾白唇边的这抹笑意,身子冷不伶仃地打了个激灵,连忙重新将头低下去,身体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