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上(124)
“去吧,”宋凌霄搞不清楚陈燧在别扭什么,不过,能够暂时离开国子监,不管去干啥,他都愿意,“走吧。”
陈燧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一些,俩人分头行动,溜出国子监,在小巷里汇合,一起溜溜达达往演武场走。
“诶,对了,你刚才在食堂,跑那么快干什么!”宋凌霄抱怨道,“你就把我留在那,一个人面对腥风血雨吗?!”
陈燧瞥了他一眼,扬眉道:“怎么?我以为你很愿意留下来呢。”
“愿意才怪,你怎么想的!我又不是——诶,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宋凌霄沮丧道,“你只要知道,我碰到那个弥雪洇就会倒霉,会很惨,我跑都来不及,就行了。”
虽然陈燧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宋凌霄却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一下子轻松愉快起来了,好像天空上乌云散开,阳光一下洒落在大地上,一切都变得敞亮明快。
“我知道了。”陈燧撞了一下宋凌霄肩膀,“下次帮你。”
“呸,可千万别有下次。”宋凌霄赶紧“呸呸”了两下,去去霉气。
陈燧瞅着他,只觉得十分有趣,果然,他看上的人,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
宋凌霄在演武场被陈燧狠狠地操练了一番,回来两股战战,连弯腰坐下的力气都差点没了。
无他,陈燧说既然宋凌霄“跑都来不及”,说明宋凌霄跑步速度太慢,还得练腿,这个事儿只要攀扯上练腿,就会发展成痛不欲生的一通操练,后劲特别大,搞得宋凌霄都没心思去书坊了。
黄昏时分,国子监放学,各回各家各见各妈的马车停满了成贤街口,官二代富二代们纷纷换了时兴的春服,脱掉又蓝又丑的国子监校服,三两成群地走在冒出一层绿芽的梧桐木下面。
宋凌霄走出街口,看见自家马车,他扭头跟陈燧道了别,哆哆嗦嗦爬上马车,屁股坐定,方才舒了口气。
“小公子,咱们回家啦!”马夫打了个呼哨,马儿踢踏着步子,由慢及快地走起来。
“诶,辛苦您了。”宋凌霄说着,掀开窗口上的小帘子,往外瞧。
只见许多衣饰讲究的监生们中间,走着一个格外扎眼的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相貌柔媚,眉眼之间却蒙着一层忧色,显得楚楚可怜,确实他周围也有不少嘘寒问暖的青年,有一个甚至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想给白衣少年披上。
弥雪洇……
弥雪洇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然而终究是没找到,他上了街口一辆灰白布蓬的人力车,向南边的街道行去。
宋凌霄松了口气,并不是和自己一个方向。
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一天的时光格外漫长,磨人,宋凌霄回到家,和云澜吃完晚饭,把积累下来的投稿看了看,没什么合意的。
他之前跟崔主事签了契书,在京州邸报的文化副刊上连载《金樽雪(大团圆版)》,同时跟崔主事要了一个权益,就是在《金樽雪(大团圆版)》每期最末留一片空间,放上征稿启事,由崔主事收集投稿,每隔一段时间送到宋府,不知不觉间,宋凌霄也看了近百个开头了。
很多作者都是先看到同行的作品,才激起创作的念头,因此,在《金樽雪》附近的版面上刊登征稿启事,效果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崔主事每天都会送过来一沓投稿,宋伯收着,等宋凌霄回来了,就交给他,这才六七天的时间,被宋凌霄毙掉的稿子也扔满一个大竹筐了。
再次扔掉所有投稿之后,宋凌霄叹了口气,虽然看着垃圾桶是很有成就感,但是,忙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一个能用的稿子,他更加焦虑了。
怎么办,眼看着《金樽雪(大团圆版)》结束了新书结算期,《时文选》还有半个月就结算,他还没找到下一本书的选题。
随着主线剧情莫名地加速逼近,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忽然之间,一片白影掠过视野,来到了宋凌霄面前。
宋凌霄猛地抬起头:
“爹?”
站在书桌前的优雅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宋郢,宋郢今天下班早,许是昨天加班,今天调休吧,他换了一件素净的白衣,猛一看,宋凌霄差点以为是别人。
“凌霄,灯太暗了,对眼睛不好。”宋郢挑亮灯芯,灯光映亮他雍容华贵的容光,他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垂眸注视着宋凌霄,“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今天过得很好!也是充实的一天!”宋凌霄赶紧说,报喜不报忧什么的,是一个孝子理应具备的基本品质。
“那就好。”宋郢侧身坐下来,即便是这么普通的动作,他也做的矜贵优雅,流畅的背部线条绷得笔直,肩膀平整而舒展,就像一尊玉像一样好看。
他爹真好看啊!
宋凌霄忍不住盯着宋郢看来看去。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爹今年可是都虚岁41啦。
“凌霄,你……”宋郢叹了口气,“你不会怪爹吧?”
“啊?”宋凌霄一愣。
“我知道,我是残缺之身,给不了你一个体面的出身……”宋郢的语气间透着遗憾。
“爹,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样的出身,我得意还来不及,是不是又有谁在爹面前胡说八道了!”宋凌霄气道。
“你啊,还没长大,整天小脑瓜里都是吃吃玩玩,自然不觉有什么,等将来你懂事了,想有一番作为的时候,一定会埋怨爹的。”宋郢起了个头,便想着一股脑将话都说出来,“如今有个机会,可以把你送到一户清白人家寄养……”
“爹,我都十六啦,现在寄养,不嫌太迟了吗?何况我在国子监又那么出名,大家都知道我是爹的儿子,肯定瞒不过去的!”宋凌霄站起来,绕过书桌,跑到宋郢身边,给他捶背捏肩膀,可怜兮兮地说,“难不成是我太烦人了,爹要赶我走吗?”
“怎么会,我只是……”宋郢脸上的忧色一闪而过,实际上,他这么做,确实是因为宋凌霄最近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忧心,宋凌霄结交陈燧,已经离开了他可以护住的范围,据宋凌霄身边的暗卫汇报,两个人关系十分密切,经常同进同出,也丝毫没有尊卑之别,瞎混在一起,更糟糕的是,陈燧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宋凌霄同榻而眠了。
就在昨天,陈燧在他眼皮子底下,爬上宋凌霄的床,他当时在窗前看见,只觉浑身坠进冰窟窿一般。
陈燧到底想干什么?
时至今日,宋郢依然没有抓到那天晚上刺杀自己的人,但是范围已经很小了……小到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陈燧,就是其中一个。
如果真的是陈燧干的,如今他又这样亲近宋凌霄,宋郢简直不敢细想,陈燧的用心到底有多险恶。
宋郢本能地觉察到危险,他凭着这样的本能,无风无浪地度过了无数宫闱斗争,一步一步走上阉人所能达到的最高位置——司礼监秉笔太监,他现在也将遵循着本能护住他的孩子。
“爹,你到底怎么了?”宋凌霄发觉到宋郢不同寻常的忧虑,他俯下身来,凑近宋郢,打量着他的脸色,“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宋凌霄心念电闪,瞬间想到六百万,难道东窗事发了?不可能啊,他怎么都没发现他爹突然暴富,家里的厨房伙食还是那样,宋伯也并没有突然穿金戴银。如果不是东窗事发了,那是因为什么?肯定出了大事,否则宋郢不会急着把他送走,这分明就是想自己把事情全扛下来,和宋凌霄撇清关系,好保住他的小命。
“没什么事,只是……”
“爹,我绝对不会走。”宋凌霄坚定地说道,“你打我我也不会走,我就死赖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