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上(169)
可是,棺材板需要什么木工手艺吗?难不成他在棺材板上雕刻死人的肖像……?
这样一想,就更恐怖了。
宋凌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个青绿面孔、脸颊凹陷的青年形象,青年的嘴唇因为一口獠牙而无法闭拢,总是露出呲牙咧嘴的怪异笑容。
嘶……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看来,不止宋凌霄一个人脑补了类似的情景。
“你们不要这么怕啊,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觉得自己的雕刻技术遇到了瓶颈,非常苦闷,所以才会去乱葬岗寻找机会的。”尚大海急忙把话往回圆,否则,大家都觉得他新找的这个刻工是个变态怎么办,他的《司南辞典》就更加没有希望面世了,“他叫黄三缄,三缄其口的三缄,就是六王爷所说的那一门黄氏家传板刻绝学的继承人。”
一阵沉默之后,宋凌霄先说话了:“你能请他来达摩院吗?我想跟他面对面聊一聊。”
身负绝技之人,有很多都行事诡谲,不循常理,这个宋凌霄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真的要去乱葬岗才能见面的话,他有点害怕!
但是他不会承认的!
“可以啊,我已经告诉他我们今天在达摩院开会,开完会就去乱葬岗找他!”尚大海十分高兴地说道。
宋凌霄:……
怕啥来啥,这就是墨菲定律吗?——等等,这句话他是不是最近才想过一次。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撞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突然听到这一声闷响,不由自主地抻直了后背,紧张地看着那扇单薄的小门。
“苏掌柜,你去看看。”宋凌霄作为最胆小的一个,整个人都躲到陈燧背后去了,但是还不忘支使别人冲锋陷阵。
害怕这件事儿并不会因为年纪增长而消减,苏老三作为一个狗血小说爱好者,对这种神神鬼鬼之事也是非常迷信的,他连屁股都没有挪一下,提高声音,扬声喝道:“谁在外面!”
“平等发言”的牌子轻轻摇晃,下面串起的小石子流苏发出渗人的轻响。
短暂的死寂之后,伙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掌柜,不好了,出事了!”
出事了!
大家顿时觉得压力一轻,哦,只是出事了,并不是鬼敲门啊。
等等,出什么事了?
苏老三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来到门边,打开门上的栓子。
苏老三问道:“什么事?”
伙计有些慌张地说:“有人举报了咱们书坊的书,现在洒金河那边已经封店了。”
“什么?!”宋凌霄站了起来。
“听说是因为《银鉴月》被大理寺定性为反书,现在正在捉拿相关人员回去审讯。”伙计急出了一头汗,“要不咱们还是快跑吧!”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被伙计一带,大家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洒金河封店了?”尚大海还摸不着头脑,看着大家都往门口挤,他也只好随大流跟上去。
“等等!”宋凌霄站起身来,觉出这件事好像有些蹊跷,“大家别怕,我们的‘洁本’《银鉴月》已经在礼部备案审核通过,并不存在任何敏感问题,更不用谈什么反书了。”
宋凌霄说罢,看向陈燧,陈燧点了点头,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且,理论上来说,书坊出书的事儿,也轮不到大理寺来管,是谁把我们举报到大理寺那儿的呢?用心未免太狠毒了。”宋凌霄气愤道。
“那还能有谁,肯定是清流书坊!”苏老三犀利地指出。
这件事,宋凌霄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洒金河那边的凌霄书坊分店就给封了,理论上来说牵扯到图书监管方面的问题,应该是礼部负责,现在他们被以印制反书的名目,举报到了大理寺那,大理寺又悄无声息地给他们定了罪,一下手就是封店、捉人,这般“雷厉风行”,杀鸡用牛刀,肯定是上层有人授意。
越级举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清流书坊终于行动了。
慢半拍的清流书坊,在经过漫长的蛰伏之后,终于对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凌霄书坊露出了它的獠牙,准备一下子把这个小同行给弄死。
“我只想到了清流书坊会举报我们银灰色请,没想到,我低估了他们的恶意啊。”宋凌霄感叹道。
……
事实上,本来清流书坊是真的没打算搞《银鉴月》,甚至连看都不允许下属的编修去看一眼。
可是,薛璞,为了少年期懵懂的情愫,越雷池一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经历了长达数天的三观粉身碎骨、五感灾后重建,终于,从噩梦一般的《银鉴月》里走了出来。
时至今日,薛璞仍然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这部《银鉴月》是他心目中高冷纯洁、凄美绝艳的小弥编修的……
每每翻到牌记那一页,他就想发火!撕书!砸东西!
这本名副其实的秽书,就是弥雪洇全程盯下来的书,也就是说,里面的任何一种姿势,任何一段混乱的男女关系,都被小弥用那张单薄柔软的嘴唇读过了,用那双如烟似雾的桃花眼凝视过了。
小弥,脏了。
当然,看过这本书的薛璞,也脏了。
他的世界观就此碎裂,人就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终于,再一次反胃呕吐之后,薛璞想到了罪魁祸首——宋凌霄。
是宋凌霄,把纯洁无辜的小弥引上了邪路!
让纯洁无辜的小弥做这本坏书,简直不可饶恕!
薛璞当即揣上这本书,怒气冲冲地前往对门的嵇府,求见嵇清持。
嵇清持最近心情也很差,可能是因为会试结束之后,教辅材料的销售就到达了一个低谷,偏偏隔壁的凌霄书坊转型成功,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令他又是气愤,又是丧气。
薛璞拿着《银鉴月》见嵇清持,就像烈火遇见了干柴,当时的状况非常激烈,无法用语言描述。
一夜之后,两人将整理完毕的举报材料放进匣子里,由嵇清持拿着,直接去找了沈冰盘。
沈冰盘是内阁大学士,人脉广阔,稍微给大理寺透了点消息,大理寺卿苟玉书立刻向沈冰盘立下军令状,不抓住这个祸乱京州的罪魁,他大理寺卿提头来见!
苟玉书执掌大理寺不过两年时间,做事雷厉风行,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给朝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苟玉书初步在朝廷中站稳了脚跟之后,就想着给自己谋一个靠山,他观察了整个朝廷的派系,发现阉党有诏狱,实用派有刑部,唯独势力不小、风评又很高的清流一派,还没有一个对应的机构。
虽然苟玉书五大三粗的风格和清流一派不符,但是结党这种事儿,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什么为了理想和抱负聚集在一起,苟玉书才不相信。他直接投奔了清流一派的魁首——内阁大学士沈冰盘。
沈冰盘的态度模棱两可,一直没说是要他还是不要,苟玉书被吊得很难受,一有机会他就扑上去使劲舔沈冰盘,但是沈冰盘就像个石女一样不为所动。
终于,今天,机会来了!
沈冰盘给苟玉书指了一条明路,只要这个“秽书案”办的好,就等同于向他开放了清流派的大门,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没有靠山了。
苟玉书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秽书案”升级为“反书案”。苟玉书亲自带人上街,誓要捉拿《银鉴月》相关犯罪人员以及对此项罪行负有首要责任的凌霄书坊坊主——宋凌霄。
等他把人捉到,进入大理寺严苛的审问流程,到时候就不怕不能屈打成招。
撰写反书,全部都要杀头,苟玉书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如何,只要这几个人头送到沈冰盘面前,能给自己谋一条长久的道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