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辞的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手则伸过来,拉住了他压在被面上的手,他慢慢地道:“如果有人欺负我,瞧不起我,抢我的东西,你要怎么办?”
“你说如何,那便如何。”
“杀了他也可以么?”
“可以。”
云清辞眸子里的嘲意仿佛要溢出来,他合上眼睛,饱含期待地道:“希望阿瀛不要再骗我。”
云清辞靠在他肩头,很快睡了过去。过了很久,被子上交握的双手才终于有了动作,李瀛反过来,无声地与他掌心相贴,十指交缠。
第二日一早,云清辞就命人备好了马车,李瀛随他一同坐上去,发现他还带了一把弓箭。
他没有问,只是静静望着,云清辞便意会地解释,道:“这个是以前阿瀛带我打猎用过的,还记得么?”
“嗯。”李瀛的眼神温柔起来,道:“我手把手,带你射了只兔子。”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云清辞高兴地给他看,道:“你看,我一直保养的很好。”
被擦得锃亮的箭头反射出凌厉的光,李瀛的眼神微微暗下。
马车一路到了张武侯府,停在巷口一角,云清辞向外面的金欢使了个眼色,后者嘱咐一侧便衣打扮的太监,那人立刻意会,跑向了侯府。
云清辞将车门推开一角,轻声道:“陛下请看。”
派去的人被侯府侍卫直接推出了老远:“哪里来的刁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太监哭道:“张统兵拿了主人刚烧制的极品釉采,说好的只要来侯府说一声,就能拿回去的,小的不过是按照张统兵的意思上门索要,怎么就成了刁民?”
“你是什么东西,你主人又是什么东西?”那守卫嗤笑了一声:“张统兵要什么没有,岂会看上你们的东西?”
“可,可这是千真万确,张统兵确是从八珍居,拿走了主人邀请大家品鉴的釉采,这件事云相和邱太尉都可以作证。”
“什么人啊?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侯府门打开,张斯永大步跨了出来,他瞥了那太监一眼,目露疑惑:“干嘛的?”
太监急忙又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哦。”张斯永想起来了,道:“八珍居那个釉采是吧?怎么样,你主人卖不卖,多少银子,我出给你。”
“那个是主人亲手烧来送来父亲的,主人说了,只让小的来将物品讨回,不要银子。”
“不要银子?”张斯永啧了一声,道:“可我没东西给你。”
太监脸色微变,当即哭了起来:“主人说了,若是讨不回东西,就要把小的赶出门去,还望统兵大人大量,把东西还给小的吧!”
他跪在张斯永面前,后者神色不悦起来,他伸手,命身边人取来钱袋,丢下一包碎银,道:“喏,你拿这个回去交差,就说是侯府买了你们的东西。”
“那釉采对于主人来说乃是无价之宝,且不说不卖,便是真卖,岂是这点银两能够打发的?张统兵,还请您推已及人,把东西还给小的。”
“无价之宝……”张斯永若有所思,回头看向身边属下,迷惑至极:“贱民的无价之宝,也能被称作无价之宝么?”
他身边的人哈哈笑了起来。
马车内,云清辞瞥了一眼李瀛的脸色,含笑道:“陛下,觉得此猎物如何?”
李瀛目光沉沉:“他抢了你的东西,你可以直接告诉朕。”
“陛下。”云清辞目露讥讽,道:“他若只是抢了我的东西也就罢了,我有陛下撑腰自然不怕,可倘若今日来的当真只是一介布衣,面前的一切就是真的,敢问陛下,你能为所有人做主么?”
李瀛看向他,道:“我不是在指责你,只是认为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我只是想给陛下看一眼,您拿权势捧出来的舅家,是如何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欺男霸女的。”
李瀛有所顾虑云清辞十分清楚,毕竟张家后来的权势几乎要大过云家,可以说是李瀛的左膀右臂,为了他的帝位,他自然不会随便对张家下手。
李瀛要不要杀张斯永不重要,反正他是要杀的,从公,张太后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相府,既然重生一世,他当然得先下手为强。从私,他恨李瀛,更恨太后,他要让太后一家都不得好死,也要让李瀛一辈子活在对他的恐惧和对云家的忌惮中。
待他欣赏够了李瀛做小伏低的丑态,腻味了,就想杀便杀,想剐便剐。
而今日之行,目的不过是为了撕下李瀛那一套伪深情的嘴脸。
希望对方不要再来恶心他了。
他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也收起了那副柔软无害的假象,神情变成昔日熟悉的冷肃与刻薄。
侯府门前,张斯永一脚将太监踢了出去,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若再不拿上银子滚蛋,我让你主人也不好过。”
车内,云清辞腰间却忽然一紧,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直接抱到了怀里,他刚要发怒,手中长弓便被架上了那把锃亮的寒箭。
李瀛握住了他的手,仿佛当年教他猎兔子那样,手臂抬高,弓弦拉紧。
男人的下巴压在他的肩头,直视前方,提醒他:“专心。”
云清辞心下一寒,屏息凝神。
李瀛手把手带着他,将寒光闪烁的箭头对准了张斯永。
弦被拉的越来越紧,弓一寸寸地弯曲。
‘咻’地一声——
利箭撕裂空气,狠狠钉在了张斯永的身上。
“你要的猎物。”李瀛低语:“开心么?”
作者有话要说: 辞宝:开心……
李皇:开心就好。
第20章
这把弓是他们成亲之前用来打猎之用,许是时日太久,虽时常保养,弦的力量还是被削弱了许多。
外面传来张斯永的怒叫:“什么人?胆敢行刺?!”
他到底是一介武夫,常年操练身经百战,方才察觉动静便躲了一下,避开了那把毫不留情射向他心口的利箭。
云清辞有些遗憾。
以李瀛的射艺,若是换一把更快的箭,此刻张斯永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他来的时候没想过李瀛真的能答应让他把箭矢对准自己的亲舅,倒是他小看李瀛的演技了。
这个男人心思缜密,定是料定了张斯永能躲过去,才敢这样做的。
云清辞在心里把他剥了个透彻,惺惺将弯弓收回了马车。
张斯永已经拔出了箭矢,胸口血液狂流,但这把箭扎的不深,又避开了致命的位置,好险保下了一命。他暗暗后怕,早知今日出门,便提前穿上甲胄了。
张武侯的府兵很快包围了躲在巷口的马车,一阵铿锵之声,长刀纷纷出鞘,严阵以待。
张斯永阴沉着脸,喝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躲在车内蓄意伤人?!”
他也清楚,对方既然敢在侯府门前光明正大地伤人,就一定有所倚仗,脑中已经迅速划过了几个与张家有矛盾的世家,暗暗捏紧手中长刀。
既然是对方蓄意挑衅,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大靖律例有先,自卫伤人可不算谋杀。
便是闹到天子面前,他也一样有理。
他紧盯着马车,未曾留意到金欢和银喜在凉凉地望着他,今日柳先生没来,陛下藏于车内,这厮真是胆大包天,敢对着陛下的马车拔刀。
李瀛在等着云清辞的指示:“没死,君后可希望朕露面?”
云清辞在他怀里缩起了头,无辜地道:“人可不是我伤的。”
李瀛笑了一下。
外面,张斯永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是哪个狗娘养……”
车门被重重推开。
天子一袭玄黑常服,锦绣龙靴探出底袍半寸。这个男人身上每一寸都像是被威严浸泡过,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心中发寒。
未尽之言皆卡回喉咙,张斯永重重咽了一下。
一阵持续的‘当啷’之声,所有府兵均弃了长刀,胆战心惊地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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