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应该会让李瀛满意,前世他以爱为名,冲撞李瀛太多次,李瀛有时会指着他的鼻子呵斥,史上哪有他这样骄横善妒的皇后,连陛下去谁宫里睡觉都要管。
可云清辞始终忘不掉,刚成亲的时候,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后来宫妃进宫时,云清辞很害怕他会去喜欢别人,李瀛也曾安慰他,有君后在,朕的后宫不过是虚设。
但一切都变了,到最后,只有云清辞还牢记着那所谓的海誓山盟情比金坚,他只把李瀛当做普通男人,李瀛却从未忘记他是一国之君。
这一世,他会谨记对方的身份,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与他发生冲突。
撑在护栏上的双手移开,李瀛挺直了脊背。
他们侧背着彼此,肩膀形成一个直角,风卷着雪进了回廊,在直角内旋转化开。
李瀛动了动,高大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留下一句:“好。”
他头也不回地穿过前厅,柳自如急忙跟上,扬声:“陛下回——”
“闭嘴。”李瀛说。
柳自如悠长的唱诵戛然而止,低头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周兆一脸懵逼地朝回廊看,不敢相信陛下真的只是来接云清辞的,更不敢相信,他居然没接走?!
李瀛踩着梯凳上了马车,钻进里面不见了人影,马车匆匆,像是落荒而逃。
云家父兄冒着风雪齐齐躬身:“恭送陛下。”
云清辞重新来到前厅,父亲和兄长正好先后进来,云相的笑意微微收敛,一声不吭地坐到了一旁摸起了茶杯。
云清萧神色复杂,云清夙则直接问他:“你怎么不跟他走?”
“我……”
“堂堂一国之君,亲自来接你回去,你倒是好,让人家白跑了一趟。”云清夙说着斥责的话,眉目却满是飞扬的神采,故意道:“怎么,胆儿肥了,不怕他不要你了?”
“老四。”云清萧开口轻喝,云清夙看了一眼幼弟垂首受训的模样,抬手摸了摸鼻子,道:“本来就是,昨天不是闹的挺欢么?还可劲儿折腾,看疼的是谁……”
他在父亲的眼神下闭了嘴。
云清萧沉默地坐在了一旁,哪怕在家里,他也总是冠服端严,一丝不苟。
云清夙不再说话,厅内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哎!”云家的老管家丁叔忽然拍了一下大腿,道:“这会儿午饭时间了,老爷,咱们开饭吧?”
云清辞这才想起,自己主动出来,其实就是想和父兄一起吃午饭的。
云家其他人都没表态,老管家自作主张地张罗了起来,很快,一家人便围坐在了饭桌前。
云清夙埋头苦吃,直到忽然被二哥踢了一脚,才呛出一粒米饭,道:“君后,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下一瞬,云相和云清萧的目光便冷锐地盯在了他的脸上。
让你说话缓解气氛,不是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等先养好伤吧。”
“在府里养啊?”
云清夙刚说完,云相忽然推了碗筷,起身离开了饭厅,走之前,又狠狠地剜了云清夙一眼。
云清萧捏着筷子,语气平静:“你还是吃饭吧。”
云清辞迷惑地抬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了呀。”
老管家匆匆跟上云相的步伐,道:“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小公子以前那个样子,四公子这会儿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
云相皱着眉,道:“他还想回去。”
“我看小公子今日立场还是很明确的,要不,您直说,想让他和离?”
“不成。”云相摆了摆手,道:“他现在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道,贸然提出这个要求,若再给他记恨上……”
“您是怀疑,小公子在欲擒故纵?”老管家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就难办了。”
这厢,马车回到了宫里,李瀛从车上下来,便直奔江山殿,周兆看着他脚步如风,显然是被云清辞惹怒到了极致。
想起太后的嘱咐,急忙跟了上去:“陛下,陛下息怒,今日您亲自去接,君后竟如此不给面子,实在是不识抬举,如若不然,您给个准话,奴才给太后带去,她老人家定有法子……”
如风的脚步倏地停滞。
周兆下意识看了一眼柳自如,后者看着他的眼神犹如一个死人。
他反应极快,噗通跪了下去:“奴才多嘴,请陛下恕罪!”
姿势极为标准,但他心里其实不怕,这后宫之中三个主人,可怖的只有云清辞,天子仁厚善良,太后更是和蔼可亲,就算在这母子俩面前对云清辞不敬,那也不打紧。
反正他们都没真的把云清辞当过自己人。
面前绣着金线的玄靴远去,周兆刚刚松了口气,忽闻‘锵’地一声响——
李瀛拔出了挂在墙上的长剑。
以柳自如为首,周围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周兆浑身僵硬,眼见着那熟悉的靴子回来,停在他面前,闪着寒光的剑沉重地压在他的脖颈。
豆大的汗珠儿落了下来。
“陛,陛下……”
那声音冷如厉刀:“太后让你去相府,对君后说了什么?”
第4章
陛下怀疑是他跟君后传达了消息,所以才导致君后不肯回来?
“不不不。”周兆连连摆手:“太后真的只是让奴才前去探望,陛下切莫误解,就算太后说了什么,那也都是为了您和君后好——”
削铁如泥的长剑往上一挑,半截耳朵掉到了地上。
柳自如瞳孔收缩,不敢相信他当真会动手,周围人身体纷纷伏地更低,股间颤颤,大气儿都不敢喘。
短暂的寂静。
温热的血从耳后滑下。
很疼,但周兆不敢叫,因为长剑依旧压在他的肩头,李瀛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一切举动都昭示着,得不到满意的答案,下一次,掉的会是他的脑袋。
“太,太后,让奴才,给君后出主意……挽回陛下。”
“说下去。”
“只要,君后可劲儿作践自己,相爷,一定会来为他求情……“周兆疯了一样地磕头:“奴才绝无半句虚言,陛下,陛下明鉴,奴才绝对没有故意挑拨离间,不让君后回宫!”
“第几次了?”
“第,第一,真的真的是第一次,君后,君后怕疼……以前,没有,没有过啊……”周兆无力地哭了,他慢慢趴在地上,不敢再抬头去看,心中一片惨淡。陛下不是厌恶君后吗?如今怎么突然维护了起来呢?
长剑抖动,李瀛神色狰狞:“你们还知道他怕疼……”
柳自如面皮抽动,他终于知道李瀛为何如此生气了,以前天子和君后闹冷战,柳自如时常周旋于两人之间,便曾看过云清辞拿东西在腕上比划,但每次见到他都会冷下脸别开头。
云清辞也曾有自己的骄傲,他不知道暗地里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才会崩溃在昨日下手伤害自己。
难怪他这两年性格越来越极端,行事越来越狠辣,竟然敢做出迷晕天子之事,原来他背后,一直有人在怂恿,有人在捧杀。
“陛下。”柳自如膝行两步,道:“陛下息怒,周兆死不足惜,可如今君后还在相府,他若得知此事,万一被吓到……”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了。
李瀛的转变实在太突然,柳自如一时都难以适应,如果被云清辞知道,只怕更会觉得离谱。
他会不会因为畏惧李瀛而不敢回宫?
理由其实有些牵强,但柳自如身为天子监官,必须提醒他,时刻端正自己的言行,毕竟他是一国之君。何况,云清辞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温和体面的李瀛。
不知道李瀛是在乎帝王颜面,还是更在乎云清辞,但总归他是丢了剑,抬步行入了屏风后的桌案。
柳自如命人把周兆带去太医院,一边捡起地上的剑,一边警告所有人不得随便多嘴败坏天子德行,然后擦净宝剑重新挂好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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