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院落外传来佣人的声音,傅玉真推开院门,低声道:“我在这儿。”
佣人见他从院子里出来,着慌了:“您怎么一声不吭跑院子里去了?”
“进去看看罢了,都锁着门,还怕丢东西?”傅玉真走到他跟前。
佣人讷讷道:“我不是那意思,那院子是小傅先生和江先生以前的居处,两人离婚后,小傅先生就让人锁了院子,不准人再进去了。”
傅玉真听见离婚二字,挑起眉,冷不丁问道:“不是才结了三年,怎么就离了?那位江先生……叫江、江什么来着——”
“江梅生。”佣人补充。
傅玉真登时脑子里嗡地一声,□□,竟是头晕目眩,耳朵嗡鸣,什么也听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静下来,佣人仍在说着:“——原先瞧着挺好,谁知道谢家那位一回来,小傅先生就跟江先生离了婚——唉,这些事我们也不好说。”
傅玉真不再言语,跟着佣人回到厅堂内坐下。冰杨梅盛在白玉瓷碗里,紫红的梅子间落着冰块,一缕一缕地冒寒气。傅玉真怔怔看着杨梅碗,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堵得他脸也白了。
他忽然抓着那佣人问:“我跟傅宴堂哥长得像不像?”
那佣人失笑,端详他:“眉眼有两三分像吧,今天小傅先生也会回来吃饭,您看看就知道了。”
有些话他没说完。小傅先生容貌英俊,傅玉真像母亲多些,五官线条柔和,偏女气。
傅玉真松开手,怔怔坐着。
他想他可能从没弄明白,江梅生究竟在想些什么。
快到饭点时,傅玉真听见了汽车的声音。
佣人们都移动到了院子里,过了一会儿,傅玉真先是听人说:“快去跟老傅先生说,小傅先生回来了。”
傅玉真不由自主来到门边看,越过几个佣人的肩膀和发顶,傅宴堂哥携着一个年轻人往主宅这边走。
仔细端详,傅玉真才觉得自己和傅宴的长相并没有多相似。傅宴皮肤冷白,面容英俊得过分,而且他穿西装板板正正,就连衬衣都扣到最上,这样一个严肃清正的人,与自己压根不像。
所以江梅生找自己,不是为了把自己当做前夫的替身?
傅玉真现在也糊涂了。他已看穿了江梅生表面殷勤,实则冷淡,内心憋屈郁闷,又气又恨,偏偏这些天闭上眼就是他。不承认也不行,江梅生早就对他造成了极深的影响,偏偏他还曾可笑地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傅玉真正出神,傅宴已走到他近前,他下意识叫了一声傅宴堂哥,傅宴笑着看他:“玉真堂弟一转眼都这么大了。今年读大几了?”
傅玉真很是诧异,他自两岁时被赶出傅家,就再也没跟傅家老宅这边的人来往过,就连傅宴堂哥,两人也不曾打过照面,没想到居然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他不由得局促,说:“大三。”
一行人边走边进了客厅就座,傅宴带来的那名年轻人就坐在傅宴身侧。傅玉真偷偷打量他,发现他居然跟江梅生长得有五分相似!
但——虽然不愿意承认——傅玉真认为江梅生那个没良心的冤家比这年轻人好看得多,虽然年轻人身子挺得笔直,坐姿端正,但他自踏入傅宅,便带上几分如临大敌的紧绷,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傅宴向他介绍年轻人叫谢瑜,傅玉真思量,把谢瑜带到傅家老宅里来,那就是要让这个人过明路,看来堂哥刚离婚,便又要好事将近了。
堂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傅宴含着笑:“今天跟谁一起来的?”
“我爸爸。”
“你妈妈怎么没来呢?今天是家宴,叫她一起来吧。”
傅玉真不由得尴尬,他妈妈当年被赶走,这十多年,再也不曾踏入傅家老宅半步,傅宴堂哥多此一举,是在奚落自己吗?
哪知道傅宴却是认真的,他似是早知道傅家住在淮水区,竟叫人派车去接,傅玉真无法琢磨他的心思,又担心母亲被接来,傅家不肯放人进来,反倒平白受辱。但现在他身在傅家,说了不算。
傅宴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放心吧。”
佣人又拿了些时令水果,冰杨梅、冰荔枝、山竹、黑葡萄、绿葡萄,莲子等。傅宴正与傅玉真说话,随意地捏着杨梅碗,放在年轻人面前。
傅玉真不由得又看了那年轻人一眼。
哪知那年轻人有些尴尬似的,小声说:“我从小就不吃杨梅的,你忘了?”
傅宴一怔,继而不动声色道:“记错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傅斯年与傅玉真父亲出了书房,叫人去饭厅摆饭。傅宴携着年轻人向他问好,傅斯年一瞧见那年轻人,眉头便皱了起来,很是不快。
傅斯年正要教训人,又有汽车进来,众人从饭厅的雕花窗向外张望,傅玉真母亲从车上下来,带着几分无所适从。
傅玉真父亲一怔,快步迎她去了。傅斯仁看见傅玉真母亲,敲了敲手杖:“是谁——”
傅宴说:“我叫人去接的。既然是家宴,自然该一家团圆。我爸妈去国外度假来不了,但在国内的,自然都该到场。”
傅斯仁气急败坏,竟不顾傅玉真父子,斥责傅宴:“你当傅家谁都能来?!”
傅玉真父亲听见傅斯仁的话,很是不快。
傅宴冷笑:“傅家的门槛很高贵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傅家是什么皇亲国戚。爷爷,新时代了,那些老套的臭规矩,该废就废了。”
傅玉真站在一边,只觉得山雨欲来,原来傅斯仁和傅宴的矛盾竟然已到了如此激烈的地步。他心中一时间百味陈杂,即气傅宴拿母亲做文章,又恨自己没有地位说不上话,否则也可以光明正大迎母亲进傅家。
傅斯仁气得直抽抽:“我知道,我要江梅生跟你离婚,你心里头恨我!”
傅玉真心头一跳,打眼望,谢瑜的眼神亦是一跳,带上几分不快,去看傅宴。
傅宴冷下脸来,那一瞬间明显动了气,却隐而不发,看向走进饭厅的傅玉真父母:“爷爷,人都到齐了,开饭吧。”
这顿饭吃的傅玉真如坐针毡,他有许多疑问,都是跟江梅生有关的。吃了饭,一家人坐了一会儿,便要告辞。离开时听傅斯仁在和傅宴叫嚷:“我不会同意你和谢瑜结婚的!他不过是个下人的儿子罢了!痴心妄想!”
傅玉真只觉得可笑,虽然他不喜欢傅宴堂哥,但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傅家的门槛很高贵么?
坐进车里,傅玉真父亲小声责备母亲:“你怎么就过来了?”
母亲委屈:“来接我的人说是你派来的。”
傅玉真父亲重重叹气,说:“这个傅宴不简单啊。老头子找我回来,就是想掣肘他。他今天来这一手,不过是为了激化我和老头子之间的矛盾。真是好手段。”
经父亲这么一说,傅玉真也终于明白了傅宴派人去接母亲的用意。傅斯仁说的那句话,自己和父亲都听见了,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仍有芥蒂。难怪傅玉真心说母亲怎么来得这么快,怕是傅宴早就派人去接了。客厅里与他闲聊提起,不过临时找个由头罢了。
傅玉真问父亲:“堂哥离婚的事,跟爷爷有什么关系?”
父亲说:“你堂哥的前夫之前出了点事,在网上闹得挺大,你爷爷觉得他给傅家丢脸了。”
“所以爷爷就逼他们离了婚?”
“逼到不至于,他前夫也想离婚。”
江梅生出什么事了?傅玉真用手机查,网络上的消息都被傅家屏蔽了。这种事,得调用专门的人去查,而且得小心,免得惊动傅家。
傅宴带着谢瑜离开傅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谢瑜坐进车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厌憎地看一眼傅家老宅的大门。这是他第一次踏入傅家老宅,如果跟傅宴结婚,以后来的次数会更多。
但傅宴会跟自己结婚吗?谢瑜其实不确定。
今天傅宴把他带到老宅来,更多的是为了向傅斯年那个老头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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