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被毛巾遮了大半,一股说不清的安全感笼罩着沈矜。
大概就像,蜗牛能躲进它的壳子里。
他抓着毛巾,透过缝隙看着乾坤忙碌的背影,像是重新认识眼前的人。
乾坤去阳台收了衣服,雨水随风飘到已经晒干的衣服上,他只能重新放到衣篓里,待会要重洗。
以沈矜的轻微强迫症,回到寝室肯定会先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倒不如他都做了。
乾坤找到药箱,搬了张椅子到沈矜对面。
“给你擦药?”
两人对视了一秒,就在乾坤打算打电话喊个医生过来的时候,沈矜缓缓伸出了手。
沈矜伤的不严重,只是擦破了皮,有些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就很疼。
乾坤眉头一紧,但处理伤口的动作很轻。
“我给你外面包了一层防水纱布,你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
沈矜望着手肘,为什么他只是擦破点皮,要被包成粽子?
乾坤看他没什么反应,直接去浴室调了一下水温,南湖高中为了省钱实行的交错供水,隔天才供应热水。
确定今天供应热水,才让沈矜进来。
乾坤出浴室时,看到沈矜抱着白色的换洗衣服,那双平日没太多情绪的眼眸似有些绵冷的和缓。
刚要让开,却见沈矜终于开口:“你也淋湿了。”
刚才收到沈谢安的消息,乾坤就打了沈矜的电话。
关机,打不通。
乾坤冒雨找了好几条街,直到查看学校监控才发现沈矜回校了。
找到沈矜后,他才给沈谢安报了平安,顾不得自己全湿了,打起手中的伞。
现在沈矜都这状态了,还要关心别人,太乖了,那种不知名的心疼不断搅动,越演越烈。
“不急,你先进去。”
看沈矜乖乖走了进去,乾坤看了会,确定人没摔倒,有正常的行动能力,才坐回转椅上。
他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他没去看别的,只回拨了母亲的:“找到了,谢谢妈。”
乾家捐了几栋楼,得了一个名誉校董的称谓。
刚才儿子居然派出身边所有保镖,又来拜托她,帮忙给权限,让他进学校的监控室。
她这儿子从小就眼高于顶,连入眼的人都没,她以为他不会关心人呢。
“你同学情况怎么样?”
“唔,这周末我先不回家了。”乾坤并不想多说。
“那你好好照顾他,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别欺负人家。”
“嗯。”
根据乾坤的估算,沈矜已经到了分化后期,身体比平时敏感、虚弱,很容易感冒发烧。
一般情况,分化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但从沈矜被爆出分化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他身体的疼痛、乏力等各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抵抗力也会每况愈下。
这情况沈矜好像一直瞒着家里,沈谢安看起来都不知情。
乾坤只靠观察,已经分析的七七八八。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沈矜平稳度过最难受的这段时间。
听到浴室水声间歇,他放下电话。
从包里取了一包便携式红糖姜茶,这是刚才路过药店买的,取了杯温水搅拌好,等在门口。
看沈矜慢吞吞走了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棉质的白色T恤将人衬地干净而柔软。
乾坤将姜茶递过去:“怎么不吹干?”
沈矜状态好了许多,看到眼前热乎乎的姜茶,有点怔忡。
看了眼乾坤,接过一饮而尽,暖流入了胃,带来的气息驱散了体内的寒凉。
沈矜揪了揪湿哒哒的头发,无所谓地说:“哦,没关系。”
反正他知道,眼前的人对自己没兴趣。
乾坤想,只这点就和平常大相径庭。
让人坐自己的位置上,沈矜刚疑惑,就听到乾坤从抽屉里拿出了个东西,没一会吹风机的声音响起。
沈矜还没被人这么捧在掌心一样的细细照顾,沈矜特别不自在,第一时间就想把这种异样排斥出去,他还是更喜欢两个人争锋相对的时候。
他刚想站起来,就被一双大手轻轻按住,伴随着低沉的声线:“很快就好了。”
沈矜不习惯被陌生人靠近,哪怕是小憩的时候,都能很快惊醒。
但这时候,他居然被轻易说服了,也许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他的声音,没有攻击性。
实在太柔和了。
身上的毛刺,被一点点抚平了。
听着耳边的轰鸣声,窗外是淅沥沥的大雨声。
感受对方的指尖在头发上划过,暖风将发丝吹开,沈矜慢慢的,有些昏昏欲睡。
等吹完,乾坤看他强撑着,眼睛要闭不闭的,这是透支精神力的反应。
沈矜不但要抵抗分化期的症状,还要忍受抑制剂的副作用,这都是消耗精神力的。
他好像在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
乾坤说不清什么滋味:“去床上睡。”
沈矜又看向书包,乾坤早就观察过他的生活习惯,直接说:“我帮你整理。”
沈矜这才上了床,很快乏力涌了上来。快睡着时,他猛地睁开眼,神情含一丝慌乱,直直看向乾坤的方向。
乾坤若有所觉,抬头,被那眼神看得心都化了。
他很清楚,现在的沈矜精神不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就在你身边。”
你睁眼能看到的距离。
窗外风吹雨打,雨滴砸在窗户上,像是一曲音调杂乱的催眠曲。
混合着乾坤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温暖。
得到了保证,沈矜重新闭上了眼。
睡梦中,沈矜感觉到,周围有一股柔和的水围绕着他,慢慢梳理着他蠢蠢欲动的信息素。
沈矜睡得有些沉,中途隐约醒过几次,好像有一双干燥温暖的手在碰他的额头。
到第三次,他已经懒得睁眼了,懒懒地拍开那只手,嘟囔了一句:“没发烧,你好烦啊。”
乾坤看他迷迷瞪瞪的,语气还很不耐烦,嫌弃的很。
看沈矜这样一点自觉都没有,乾坤又好气又好笑,分化后期是免疫力最差的时候,运气不好的话还会出现一些并发症。
“好好,继续睡吧。”
乾坤没意识到,自己声音里的无奈和……要溺毙人的温柔。
沈矜睡了个好觉,身体有种失重感。
他感觉梦里,好像有一丝让人很熟悉的Alpha气息在安抚他,可醒来后空气里什么味道都没。
沈矜看到床架,就意识到这里是寝室。
他捂着头起来,一眼就看到下方正在看书的人。
少年坐在窗边,雨后的空气卷着湿意吹在他的发丝上,他的气质冷淡,退去一丝意兴阑珊后,看起来透着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感。
乾坤听到动静,发现沈矜整个人状态回过来了,那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消失了。
他放下书,很自然地站了起来:“我去一趟楼下,大概几分钟。”
既然答应沈矜,乾坤就没离开过。
直到沈矜醒了,他才拿着一叠试卷离开寝室。
这是他刚才就想做的,试卷是他的,还是空白的。
刚才给沈矜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里头卷子都湿了,他打算去一趟打印室重新复印。
当然,也是给沈矜缓冲时间。他在的话,某位小朋友可能会不自在。
沈矜哪止不自在,他想到睡前的几个片段,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他居然对着敌人,又是依赖,又是任性,还、还不让走?
啊——!
那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这样。
士可杀不可辱,我该怎么让敌人知道,那就是个很罕见的意外?
“完了。”
沈矜双手箍着脑袋,以那家伙平日就毒舌的性子,要被笑话死了。
一个学期够不够?
沈矜本来醒来后还神清气爽,现在就有点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他下了梯子,坐在椅子上,内心无数个小人在挠墙。
然后又看到书包里湿掉的物品被一样样擦干净放在桌上,是谁做的不言而喻,他此刻恨不得表演胸口碎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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