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刻很确定他的心理是有问题的,许拙每天会来陪他两个小时,这比邢刻遇见的任何人都要好,但他内心竟然还是觉得不够。
他开始嫉妒在这两小时以外,许拙交给外面世界的足足二十二个小时。
他甚至想要把许拙绑在这个昏暗的病房,让他和自己一起在泥沼里扎根。
……他想远离许拙的初衷是对的,和他这样的人走到一起,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
邢刻住院了一整个月,他的身体早就好了,但他卑劣地没有走。
在这一个月的时光里,大概有十次邢刻想在许拙干净利落转身就走的时候叫住他,跟他说他没有排斥那个吻,他只是怕许拙会排斥他,会排斥他的触碰,排斥他的反应,排斥他内心所有阴暗的想法。
他辗转十次,依旧未能出口,而许拙却消失了。
是的,这天许拙竟然没有在疗养院里出现。他给邢刻的解释只有一句“朋友回北城了,一起吃饭”和同天的一条被拉去酒吧的合照照片。
照片里的许拙明显被灌了酒,脸颊红扑扑的。
他上学的时候从来不去这种地方,所以姿态看上去明显很生疏。不仅生疏,还分明是被朋友摆弄了的模样,好脾气地贴着一脸的白条儿对着镜头笑。
邢刻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手机。
嫉妒心跟随黑夜蔓延进人的心,它吃掉人的心脏,将疯狂的执念放入其中,叫人一夜不眠。
第二天,邢刻近乎执拗地坐在病床上等了一个下午。
许拙昨天没有来,他欠他两个小时。二十四个小时,他只给两个,还欠了一天。邢刻觉得许拙会补上的,许拙也必须得补上。
然而许拙第二天依旧没有来。
邢刻的身体其实不太适合长时间的久坐。然而他却一直执念地坐到了深夜,到眼眶都被疼痛刺成血红,到收到许拙一条客客气气的微信说:“不好意思,宿醉,刚刚才醒。”
以及一张朋友一块睡得乱七八糟的照片做作证。
邢刻的手指收得很紧,细到手骨过分分明的手拼命刺入掌心的皮肤。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咕哝出近乎痛苦的震鸣声。
再像窗外看去,觉得玻璃上的自己好像一只鬼。
明明什么也不剩了,却因为一点残念而执留人间的恶鬼。浑身上下都裹满了吃人的欲望。
第三日下午,许拙终于又来了。
*
“刘妈说你得多吃些水果。”许拙念了两页书后,就将果盘放在了邢刻面前。
邢刻却是看也不看,转身将腿移下床。黑色的头发有些长了,扫过他消瘦的颧骨,落地以后,邢刻让护工来接。
许拙见状疑惑:“怎么了,要出去?你今天的检测没有做完吗?”
邢刻坐在轮椅上,低垂着眼睫道:“嗯。”
随即示意护工将他推向外边:“还有几项测试,时间很久,回去吧,不用等了。”
许拙愣了愣说:“怎么回事?病情加重了?”
“不。”邢刻说:“是快出院了。”
他话音落地,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寂。
许拙不说话了,邢刻也不说话。两人像是房间里无声对峙的猛兽,却不看向彼此。唯有护工在遵循工作本分,将邢刻往外推。
路过许拙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拙突然一伸脚,踩住了邢刻的轮椅。
那护工大概是从没见过有人敢踩邢刻的轮椅,险些没把持住力道,椅身颠簸,他诧异地看向许拙。
与此同时,许拙也抬眸看他:“您出去等等吧,我有话跟他说。”
护工:“这……”
“说完我就走了,晚上就买票回临西,可以吗?”许拙看似是在同护工对话,实际却不然,目光一直紧盯着面前的邢刻。
邢刻能感觉到,他喉结上下滚动。意识在“今晚就走”这个信息上划过了无数遍,才终于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护工离开房间,房门轻磕,房内只剩下许拙和邢刻两个人。
许拙没主动开口说话,邢刻于是替他开了:“以后,不要踩我的轮椅。”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掌是握紧了扶手的,看上去明显有什么情绪在胸腔里撞动,连喉结都有不自然的滑动姿态,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许拙愣了愣,其实换做他两刚重逢那会,许拙是不敢的。
然而两年时间过去了:“……如果你掉下来的话,我会扶住你的。”
“我不需要。”邢刻厌恶道:“别做没意义的事。”
“扶你是没意义的事吗?”许拙纳闷道:“亲你和喜欢你是不是也是没意义的事?”
“……当然。”邢刻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呢?”许拙百思不得其解道。
邢刻扯了扯唇,用那双阴霾的眼看向许拙道:“因为没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没有人会对我这样的人产生欲望……”
“我会啊。”
“……你脑子不清楚。”
“我脑子没有不清楚。”许拙皱了皱眉:“你不是医生,别随便给我下诊断。”
邢刻捏紧了扶手看着许拙,就见许拙直迎他的视线说:“我很确定我喜欢你,哪怕你的身体是这样我也是喜欢的,我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能相信呢?给你口.交可以吗?”
邢刻像是从没想过会从许拙嘴南里听见那样污秽的字眼,一双眼骤然瞪大,近乎厉声道:“你疯了?”
“我没有疯。”许拙再次用那种“你不是医生”的眼神看向邢刻:“是你总不诚实。去年我生病梦魇的时风候,夜里陪我一晚上哄我的不是你吗?”
邢刻抿紧了唇说:“我没有。”
“那我被人欺负了,我自己都不在意,拐着弯非得替我出气的不是你吗?”
“我没有。”
“你让我在学校里都没有朋友了,大家都怕我,这样我就能陪你了,这不是你吗?”
邢刻的瞳孔骤然伸缩,他坚决反对道:“我没有。”
许拙却仿佛在自说自话:“既然这些都是你,那身体明明好了不出院,偏偏在我有事不来两天后和我赌气出院的,也是你吧?”
“许拙- -”邢刻愤怒且狼狈道。
“你别凶我,”许拙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有点红了:“他们怕你,我也怕你的,我想了很久才决定要和你摊开了说,你再凶我就绷不住了。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多难受,你之前说你不喜欢男人,你厌恶这种感情,你- -”
邢刻盯紧了许拙。
“你根本就不讨厌,你就是不诚实。但我花了很久才想明白。”许拙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别看我表面看上去很轻松,但来你这我提前得做好一天的思想准备才能保证情绪稳定。我喜欢你的,你也喜欢我的,我亲你的时候你起反应了,我都看见了,你就是不诚实,不相信我。”
许拙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
他其实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但因为从小就不想把情绪负担给到父母,所以早早学会了掩盖。
他的技巧娴熟,能让邢刻都看不出来。
但他也会有绷不住的时候。
“……别说了。”邢刻收回视线,看向别处,艰难地启齿道。
“怎样才能相信我呢,如果语言不行的话,用身体可不可以?”许拙说:“我可以每天亲你很多次,我保证你让我碰的话肯定能看见我的喜欢,如果你觉得这样没有安全感,那你碰我,我也保证我会很喜欢,这样行不行?”
许拙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邢刻的手。
然而还不等他碰到,邢刻就倏地将手收回,皱紧了眉头望向许拙:“你为什么要- -”
许拙不让他说了。
刚刚那番话已经耗尽了许拙所有的腹稿和勇气。就好像他远比他看上去的要不快乐一样,他也远比他看上去的要不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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