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展言念叨的声音压的低,先前谢臻不许自己开他与任析的玩笑,他还记得。
谢臻这人,脾气有时候阴晴不定的,尤其是沾上任析的事。
展言决定压着声音,不要主动触霉头。
听的一清二楚的谢臻:“……”
谢臻一手压着腰间的剑柄,那元婴巅峰见大事不妙,已经开溜。
展言连连后退,两手挡在身前:“唉唉唉魔尊大人,我什么都没说,西方域还有人传信过来,我先走了。”
谢臻看着展言瞬息的功夫,跑的没影了。
他压着剑柄,陨铁冰凉的触感让他很冷静。
他默默在原地站立,被层层稀薄的魔气挡的不那么刺目的日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脸照的明亮,纤毫毕现,一双桃花眼也似聚了光。
可带笑的眼底却涌动着情绪,一团一团的,涌上来又压下去,像是浓郁的阴霾,又似是将要爆发的火山。
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想了些什么。
……
任析在东方域主城内闲逛着。
街道是陌生的,可气氛是他熟悉与喜欢的。
他整个人不自觉的放松,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
嗅到空气中焦香的味道,任析的步子调转,朝着烤肉的摊子走近。
还没等他开口,那摊主先大喜过望:“知音!这么多年没瞧见你,还当你不来了!快尝尝,你不来的这些时日,我又试了不少新妖兽肉的烤法!”
好几年过去了,任析没想到这烤肉摊主竟然还记得他。
那烤肉摊主熟练的从空间中掏出小凳子,将任析的专属座挪出来,然后加肉,烤任析的那份。
任析摸了摸,想起自己今天刚来魔界,身上没有贡献点,一会儿可付不了钱。
他顿生尴尬:“稍等,稍等,我今日出来未带魔牌……”
“我来付吧。”
任析扭头望去。
是用障眼法术改换了容貌的梁丘穆,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不知道他们的域主就站在这小小的烤肉摊前。
摊主豪爽道:“让你尝尝,不用贡献点!这是你朋友?一道尝尝我的手艺吧!”
梁丘穆颔首:“麻烦了。”
任析坐在小凳子上,想要说点什么。
旧友重逢,还是以为已经飞升了的旧友,突然冒出来站在自己眼前,实在是不好解释。
任析怕他追着自己问,怎么编谎话圆过去实在是个麻烦。
梁丘穆看向他,温声笑着说:“知道您、你没去展言那,便猜会到这里……与从前一样。”
任析心头骤然放松。
他忘了,梁丘穆是他身边最可靠的一个人。他是个温雅有礼的孩子,从不叫人难堪。
摊主已经再度掏出个小板凳,让梁丘穆坐下。
梁丘穆有些局促,可对上任析仰头看着自己的视线,慢慢抓着衣袍角坐下来。
任析好笑。
东方域的域主坐在这样一个小板凳上,怎么看怎么可笑,因为生的修长高大,梁丘穆整个人缩着,平生了几分可怜巴巴。
任析心中的那份忧虑与疏离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说起来,梁丘穆也算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梁丘穆被本源魔气侵染的时候,才九岁。他天赋拔众,甫一被魔气灌体,便跨过了练气与筑基的门槛,径直凝丹。
然他的凡人父母只觉得害怕,在山匪作乱的时候,将他丢在了林间,自行逃命去了。
任析捡到他的时候,那些山匪死的死伤的伤,白净的孩子站在染血的林间,惶然可怜。
那时候对自己一身魔气感到害怕的孩子,后来也长成一方域主了。
任析回忆梁丘穆小时候的情景,忽地想到,谢臻小时候,也可怜。
比梁丘穆要可怜的多。
那样小的一个孩子,独自挣扎,无一人伸出过援手。
梁丘穆从摊主手中接过一串烤好的烤肉,递给任析:“魔……肉好了,你尝尝吧。”
任析回神:“谢谢。你便唤我名字罢。”
梁丘穆没有言语。
任析吃了两口烤肉,微焦的外皮油脂带着微微的辣意,一入口,任析心情便迅速恢复。
罢了罢了,问题再多,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想想办法还是能圆过去的,何必如此忧愁。
他扭头,对摊主夸赞:“些许时日不见,手艺见长,这肉的火候刚刚好!”
摊主乐的见牙不见眼,跟任析针对如何烤肉好吃大表意见。
任析跟他讨论半晌,顺手塞了几串肉到梁丘穆手中。
吃饱喝足,他与摊主告别,这才继续与梁丘穆说话。
他说:“哥哥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梁丘穆语速飞快的答应:“你说。”
任析道:“窥生镜在苍生宗,怕是被付苍年扣下了。小穆,你去帮哥哥要回来吧,哥哥不好自己出面。”
梁丘穆这次没有立刻应声。
他不看任析,低声说:“我听闻,空山那里藏着的是谢臻自小世界带出来的核心秘宝。窥生镜认谢臻为主了。”
任析改口:“那你就当,哥哥托你帮着将谢臻的法器带回来吧。”
梁丘穆这句话给了任析一个好由头。
他说:“见了付苍年,你便说,你是替谢臻要的。”
不要透露他现在的位置。
梁丘穆又是半晌的沉默。
待到快要靠近域主殿,他应下声,问:“要告诉杜翁吗?”
任析叹口气:“你告诉他罢,然后,和他一道去苍生宗。否则你一人,付苍年兴许不会将东西还回来。”
梁丘穆眸光闪烁:“好。”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数,不如咱们在88章完结吧?
88,多好的数字
第80章
任析回到域主殿的时候, 埋头往前走。
谢臻坐在树上,抱着胳膊:“我还以为你又要跑回苍生宗。”
任析仰头,谢臻周身再度涌动黑雾。
他学谢臻的样子抱着胳膊:“我好端端的回苍生宗干什么?不过是当初有事不能来魔界, 现如今不是来了, 你怎么老记挂这件事?”
谢臻不下树, 就那么坐在树上, 低头跟任析对视:“谁叫你对苍生宗那般在意,不晓得的,要以为你才是苍生宗的老祖, 天天操着你不该操的心。”
任析被堵住话头, 他作为一个心里有鬼的人,不好理直气壮的呛谢臻。
不等他想出个好说辞来回怼, 谢臻从怀中掏出一副卷轴, 手腕一转,轻轻抛下,落在了任析怀中。
任析对他丢来的东西很是诧异:“什么……?”
任析摸着手里的卷轴, 不用等谢臻的回答, 心里头已经认出来了。
是千里舆图。
谢臻说:“方才你走后,梁丘穆与我说苍生宗的开山老祖很在意这东西,我思来想去,不如让你来保存, 免得我付苍年同我抢。他是大乘期修士, 动起手来, 我可没法子将东西保住。总不能撕了。”
任析手指一紧, 状若无意的笑笑:“好, 那我代你保存罢。”
谢臻的目光没有从任析身上移开。
他看着任析垂下脸,露出黑漆漆的发顶。
任析束发, 带着一顶玉冠,多余的发丝总有那么两缕被风掀起来,轻轻晃动飘扬着。
谢臻自树上跳下去。
落在了任析跟前,任析下意识后退,被谢臻按住肩头。
谢臻从他怀中抽出千里舆图,任析疑惑,目光追随着千里舆图。
谢臻说:“储物法器打开。”
任析应:“哦。”
谢臻将千里舆图放进他的储物法器中,曲起食指勾着任析飘扬的两缕发丝,妥帖的顺回来,而后松开手。
谢臻又说:“任析,我在魔渊的时候就说过,日后我来庇佑你,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做,也无人能够欺负你。我说话算数的。”
任析眯着眼睛,笑的两眼弯弯:“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遍,我已经记得很清楚,若是有事必然不会让你闲着的。同理,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我这般聪明,定然是能想到法子帮你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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