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顶着一张自己完全没意识到的哭丧脸,就这样看清了驾驶室内的男人。
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这才强忍住了想要转身逃离的冲动。
“小清。”
里面的人忽然这么唤了他一声。
裴怀清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神色大变,差点没把手中的花扔出去。
坐在车内的男人看见他一脸惊恐的模样,抿起了唇。
仅仅半秒后,西泽尔微微垂下睫毛:
“抱歉,我不该这么叫你。”
他又抬起眼帘,轻声问道:“请问可以上来么?”
裴怀清被他的敬语激得一时哑口无言,甚至从对方清冷的脸上看出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他揉揉太阳穴,感觉天气太热,自己要瞎了。
西泽尔看出他的犹豫,保证道:“我不会伤害你。”
他又加了一句:“可以么?”
这次好像不是裴怀清的错觉,西泽尔双眼含着期待的色彩,似乎真的很希望他能和他上车。
至于要做什么,裴怀清不知道,但他觉得西泽尔如果想伤害一个人,不至于绕这么大个弯子。
如果能够让两人再也不要见面,裴怀清是乐意去这么一趟的,只不过有些腿软。西泽尔带给他一些心理上的问题,暂时还克服不了。
“和你走,干什么?”
裴怀清勉勉强强地问出了这句话,好歹语气没有颤抖。
西泽尔顿了半秒,随即生涩道:“我想和你聊聊。”
他好像是当多了领导者的身份,又或者是裴怀清内心深处对于西泽尔的偏见,他不太喜欢西泽尔说出的这句话,低下头咕哝了一声:
“可我不想和你聊。”
西泽尔听力很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一种酸涩的波潮一直刺激到他的太阳穴,让那里微微发涨。
他拒绝了。
被喜欢的人拒绝是这种感觉。
“啊。”
裴怀清说完却立即抬起头,睁着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西泽尔,他猛地想起来军雌堪称变态的身体素质。
西泽尔是不是听到了他刚刚的声音?
他那副表情很容易出卖主人的心思,西泽尔松了松手指,感受到掌心一片发凉的汗水,笨拙地安抚道:
“你不用在意。”
他不会因为裴怀清一两句话就生气的,现在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他面无表情的「安慰」让裴怀清更害怕了,咬着下唇:“你、你不下飞行器的话,请把这边窗户打开一些吧。”
西泽尔没有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不上来么?”
“你、你要我上来,我就得上来么?”裴怀清瞪大眼睛,被对方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气到,难得在西泽尔面前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会上去,我也不想再见……我也不想再和您有过多的牵扯,虽然不知道您的意图,但请您也考虑一下我吧,我只是一个平民,不想再扯上什么危险了,请您原谅我……”
他一边说一边调整着自己的语气和句子,说的磕磕绊绊,但中心意思西泽尔听懂了。
裴怀清在说,不要再来烦他。
他的小臂肌肉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胸口冒暑气般发闷,全身上下却是凉的,最后只剩下心口一片绵延的痛。
裴怀清好不容易说完一段完整的话,却发现西泽尔已经低下眼帘,侧脸线条依旧凌厉漂亮,掩盖住了此时真实的情绪。
只剩长长的白色睫羽,通过透明的窗,在折射出的明朗阳光下,蝴蝶一样在视线内晃动。
然而裴怀清只在美色中停留一秒,便收回视线,敲了敲窗,试探问道:“那个,西泽尔先生?您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听到了。”西泽尔深吸了一口气,忽的直视裴怀清,吓了对方一大跳。
“我的靠近似乎会给你带来困扰。”
西泽尔说。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尬,而且周围已经有了不少家长学生,还有老师,在朝这边好奇地投来视线,裴怀清不得不飞快点头:“是的。”
“对不起。”
西泽尔冲裴怀清低了低那颗高傲的头颅。
裴怀清吃了一惊,瞪圆的眼睛显得有些呆呆的傻气,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西泽尔又道:
“那么,你也知道,这些花是我送的了。”
“一开始不知道。”裴怀清难为情地说,“但现在知道了。”
他补充说明:“请您以后不要再送了,我不喜欢蔷薇。”
西泽尔的胸膛在视线中微微起伏两下。
裴怀清听见他低声说道:“不要说「您」。”
他一时愣住了。
西泽尔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裴怀清很早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不会对自己说「您」,也不会用这么疏离的眼神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似乎不清楚自己要说些什么,西泽尔再次重复了一遍,只是声音依旧不大:
“请不要说「您」。”
近乎恳求的语气让裴怀清身体僵住。
西泽尔说完,突然推开了驾驶室的舱门,在裴怀清毛骨悚然的注视下站定在他面前。
身高腿长的军雌站得很近,压迫感极强,裴怀清忍不住后退一步,西泽尔眼神一暗。
在西泽尔下飞行器后,周遭注视的目光越来越多,裴怀清心里头已经开始有些焦躁。
“好,我不说「您」,那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裴怀清强压心神,鼓起勇气,抬头与西泽尔对视,殊不知自己眼中已经是雾蒙蒙洪涝一片。
西泽尔怔愣住,运筹帷幄的指挥官难得有些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裴怀清咬着口腔中一片软肉,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想做什么是没有办法的?”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说的怨念,像是他还没有放下似的,但裴怀清却又是真的委屈。
自始至终,一切主动权都在西泽尔的手里,他连躲避、逃避与离开的机会也不准有么?现在对方还说他没有办法,那要怎么样才叫「有办法」?
大概人都有劣性根,意识到西泽尔态度大变后,裴怀清胆子不知怎么就大了起来,他把那束蔷薇往西泽尔怀里一扔,转身就要离开。
西泽尔察觉对方意图,接住花后单手拽住对方,在把人捏痛之前慌忙松了手,干涩解释道:
“不,你误会了,我是说,在你面前,我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
从来没有和人说过这样的话,多年的军队生涯让指挥官脑中充满了策略规划与国防战略,竟然腾不出一点可以让简易的情感表达生根发芽的地方,意外地笨嘴拙舌。
他看着裴怀清朦胧一片的双眼,里面除了委屈,更多竟然是害怕。
西泽尔霎时有种无力感,他想起从前对裴怀清做过的事,对方的情绪再恰当不过,他没办法忽视,也没办法坦然一片。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花束,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好像没办法远离你。”
“因为我喜欢你。”
“……”
再没有比这更让裴怀清惊悚的话了,他怀疑西泽尔是被人俯身了,当即警觉地蹬蹬后退两步。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我,我就当没听过!”
他再也忍受不了奇怪的氛围,飞速转身逃掉,这次西泽尔没有再上前拽住他。
那双金色的海洋沉寂下来,似乎再也无法被掀起半点波涛,唯一的聚焦点逐渐从远处离开了视线。
西泽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蔷薇。
没有送出去的花,没有意义。
但当他掀开黑布的时候,却猝然顿在了原地。
这不是他送出去的花。
他送出去的是粉白色的蔷薇,裴怀清还给他的,却是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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