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倾白走上前,那些侍卫望着林倾白这番狼狈的模样都愣了愣,太监高风当即惊呼出声:“云王爷,您这是怎么来的!怎的.......怎的身上都是雪?!”
林倾白乌发间落满了白雪,身上早已没了直觉,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哑着声音说:“我要见陛下.......”
“是是是!”高风连忙应着说:“陛下现在正在议事,我进去通传一声,云王爷您等一等!等一等!”
说完高风就慌张的走进殿内,没多时高风小跑着出来说:“云王爷,陛下请您进殿!”
林倾白拉起衣摆,跨步走进了御书房,原本在里面的大臣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那些大臣迎面看见林倾白的这副模样,都纷纷惊住了。
云王爷常年白色纱衣,面容清秀,似不染尘埃的仙子般,何曾有如此狼狈之时。
最后那些大臣还是无一人敢上前同林倾白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低头快步的走了出去。
走过走廊,林倾白进入了御书房的内殿。
皇上正皱着眉头坐在案几前,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奏折,书籍,地图,而他埋身在这一堆的东西里,烦躁的在翻看着几张纸,手指一紧竟是将这几张纸撕的粉碎,扔在了地上。
“皇兄.......”林倾白叫了一声。
皇上这才抬起头,望见林倾白时瞳孔猛地一缩。
林倾白满身是雪,雪水渗透了衣服,水滴顺着衣角落下,而他冻得手指发青,浑身苍白的似也要化在这片雪中。
皇上连忙站起身说:“小十,你这是怎么弄的?!”
林倾白没有说话,他还是依着礼节,抚开了衣摆跪在了地上,只是他的身子冻得僵硬,就连跪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很艰难。
“皇兄,我已知潜州之事,还望皇兄可以如实相告潜州的情况。”林倾白双手合礼,行礼的手冻得通红,细瘦手臂都在微微发颤。
皇上脚步一顿,半响叹了口气,将林倾白扶了起来,说:“朕没将这事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如现在这般,如今看来你都知道了......”
“还望
皇兄可以如实相告潜州的情况。”
皇上无奈极了,他回过头对下人说:“来人,将火炉烧旺一些,再给云王烧一个手炉。”
说完皇上就林倾白扶到了书桌旁的软垫上坐着,那里靠近火炉,是最暖和的地方。
林倾白身子虚弱,由着皇上的力道坐在软垫上,还没有坐住就又直起身子:“皇兄......”
林倾白这次还未开口发问,就被皇上抬手打断了。
皇上也满脸疲惫说:“楚将军战死了。”
说罢皇上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有千斤之重,一下就压在了林倾白的胸口。
林倾白的手紧握成拳头,牙齿紧咬着下唇,无比煎熬的等着皇上后面的话。
只听皇上继续道:“朕知道你想问郗安,但朕却无法给你答案,你应该也听说了,那日他与楚将军一同前往漠山,却遇到了伏击与雪崩,一同前往的将士都埋在白雪之下,而后前往的援军在雪中只挖到了楚将军的尸骨,至于郗安.......还没有下落,恐凶多吉少。”
听完皇上的这一番话,林倾白的手中的汗已经将衣袖汗湿,他缓缓的松开了手指,一时间居然是不知道自己是该做些什么?
他一向聪明,而现在居然需要很慢很慢去思考方才皇上说的那一番话。
没有下落......
没有下落就是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雪崩,所有的将士都被埋在了雪下面,跟郗安一同坠崖的楚将军已经逝世了。
那郗安呢?
凶多吉少。
直到林倾白尝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他才松开了紧咬着嘴唇的牙齿,如同钝锈的石磨般,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反应。
他忽略了皇上后半句的凶多吉少,只是慢慢的点了点头说:“没有下落便好.......”
皇上看这个林倾白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是叹了一口气。
楚将军去世的突然,潜州军心动荡,这让原本对阜朝有利战局,转瞬坍塌。
朝中大臣都在焦头烂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清理战场,再找一个能够稳住战局的人前往潜州,及时的把控住整个局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如今在朝中放眼放去,竟难有适合前往潜州一统战局之人。
皇上与林倾白各有心事,炉火在二人发出了噼啪的烧炭声。
林倾白望着那个炉火,眼眸中映着盈盈的火光,忽然他沉沉的开口问:“皇兄,楚将军的尸骨现在何处......”
一提及楚将军,皇上面色忧愁更深,他抬手搓了搓脸说:“还在潜州。事情发生的突然,信使快马加鞭的回来传信,但是距离潜州发生此事还是已经过了十四日,不过潜州那边天气寒冷,尸首也冻得住,楚将军毕竟是我阜朝的大功臣,朕方才和礼部侍郎商议过了,将他的尸首带回京城,厚葬入皇陵。”
若是往时,林倾白定会夸赞皇上仁德,如今他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望着那团火炉。
皇上顿了顿,继续道:“朕打算加派一些人手前往潜州,将楚将军的尸骨带回来,也可以帮助寻找郗将军。”
林倾白这才缓缓抬眼望向皇上,说:“.......我也去。”
皇上皱了皱眉头,说:“胡闹,你可知从京城到潜州有多远?你连从京城回府两刻钟的路程都受不住,何来近两个月车马劳顿?”
林倾白沉着声音反问:“那皇兄打算派何人前去潜州?”
“应是越辉,毕竟他是楚将军唯一的徒弟,也算是楚家最后的一个人了。”
皇上这句话说的怅然。
林倾白收回了目光,沉默了半响,忽然他竟然低头笑了一声说:“是,他是
楚将军唯一的徒弟......”
忽然林倾白凑近了一些,抬起泛红的眼,轻颤着声音问:“可皇兄,你可曾想过我也就只有郗安这一个徒弟.......云王府也就只有我和他二人了!”
皇上怔了怔望着林倾白,炉火的暖光映到了林倾白清秀苍白的脸颊上,他眼睛一动不动的与皇上对视。
悲伤、愤怒、无助,太多的情绪含在林倾白的眼中,最终也都只化成了他含在眼中的泪。
多年来,林倾白温润,懂礼,对谁都掩着半颗心,即便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皇上也从未见过他如此情绪浓烈的眼神。
哪怕是他不信任他,从他的手中夺权之时,林倾白也是面色淡淡的放了手。
二人对视了半响,皇上还是受不住林倾白这番激烈情绪的目光,他挪开了眼,沉下了声音劝慰道:“小十啊,我知你现在心情,但毕竟还未寻到郗安,若是你去了潜州,等到寻到他时,发现他无恙,你却病倒了,可谓是得不偿失,你留在京城,等待结果也是一样的。”
林倾白的手紧握成拳,他吸了一口气,沉沉的闭上了眼睛,低声的说:“可是太慢了......”
从潜州到京城传一封书信,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就算那边有了郗安的消息,他也要等半个月才可知。
他只是怕自己若是每日这般煎熬着,怕是渡不过这半个月的时间,等不来郗安的消息。
稍晚了一些的时候,林倾白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下人们早已经候在了门口,只等林倾白一走出来莲姨就慌张的问道:“王爷,郗安少爷怎么样了?!”
“王爷,有没有少爷的消息了?”
殿外的冷风太大,林倾白的身子晃悠了两下。
莲姨连忙扶住了他的手臂,目光担忧。
“郗安,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林倾白声音微哑的缓声说。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无一人再言语。
下落不明,便是还有希望。
但一想到潜州的那个情况,连楚将军都葬身于此,众人又都沉了脸色,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即便是林倾白已经在御书房里烤了半天的火,手却还是凉的像冰块一样。
马车早就在御书房前的空场子前候着,莲姨扶着林倾白踏下御书房的台阶,就遥遥的看见越辉挎着佩剑,穿着一身玄色大氅从远处踏雪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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