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闭上了眼睛,说:“你如今比不得从前,我身子不适和陛下说一声,回去休息就好了,可你是大将军,国之盛宴万人都会盯着你,没有合适的理由就贸然缺席,自然不妥。”
郗安哪里听的了这些大道理,他收回了扶着林倾白额头的手,轻声说:“我的师父病了,这便是理由。”
林倾白哪里还有半分脾气。
他责备的望了郗安一眼,随后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林倾白在寒风中站了几个时辰,浑身哪哪都感觉要散架了一般,马车走了一段路,颠簸的他头也一阵阵发晕,恶心的厉害。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林倾白立刻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拽住了郗安的衣袖。
郗安身子一僵,立刻就将放在角落里的唾壶递到了林倾白的嘴边。
林倾白早上没有吃什么,吐的也很是艰难。
被郗安给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林倾白才将胃腹中折腾他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他难受的浑浑噩噩,吐完之后伏着身子,一下下的粗喘着。
郗安立刻端来了水,给林倾白漱口,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林倾白的身子,让他依靠在车位旁。
“师父,好些了吗?”
郗安身子便疲软的倚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难受,胃里也又冷又胀,一张口像是又要吐,小腹也坠的难受。
郗安还想再问两句,抬眼就望着他师父眼睛泛红,嘴巴紧抿着,似玉一般苍白
的手指紧按着胃腹处。
郗安觉得自己不必再问了,他站起身子坐在林倾白身侧,抬手揽过林倾白的肩膀。
他的大手覆在林倾白鼓胀冰凉的胃部,力道适中的揉了两下,林倾白就卸力的耷拉下了自己的手,任由郗安给他揉着。
郗安又闻到了林倾白脖颈间竹子般淡淡的清香。
他的目光黯了黯,手下揽着林倾白的力道又重了些。
林倾白没有反抗,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倚在郗安的身上。
有的时候郗安觉得林倾白生病和没有生病时,判若两人。
没生病时候,他就像是一把挺直的树,坐的笔直,站的笔直,可若是生了病,他便什么都没心思与郗安计较了。
郗安揽着他,他便身子骨柔软的倚在郗安的身上,柔的似水一般。
郗安抚慰按揉他的痛处,他便松开手,让郗安按揉。
就这样一路回到了王府,回到了寝室。
林倾白坐在卧榻之上,郗安蹲在身前,替他换下靴袜,却在无意间触碰到林倾白的脚面,凉的彻骨。
林倾白的脚很敏感,他猛地颤了颤脚尖,立刻抬腿将脚缩进了被子里,没有说话。
郗安说:“师父,等我一下。”
没多时郗安就端来了一个木桶,里面放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中药,一盆水冒着白烟。
“师父,泡脚。”
林倾白没有做声,他望了望郗安,犹豫了一会,才慢慢的将自己的脚从被窝里探了出来。
在郗安的双手要触碰他的脚踝的时候,他又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说:“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郗安就直接握住了林倾白细嫩的脚踝,将他的脚泡进了木桶中。
木桶的水有些烫,林倾白垂着眼眸,一丝薄红顺着他的脖颈爬上了耳垂。
林倾白的脚长得很漂亮,皮肤细嫩,脚指甲圆润整洁,泛着淡粉色,如同梅花瓣一般娇嫩。
他看着自己的脚被郗安握在掌心,感受着郗安手指间薄茧的粗粝感,一下又一下如同划弄到了他的心脏上,引得他腰间都在发软。
殿内寂静,林倾白脸颊滚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他开口问道:“今日与你聊天的是哪位公主?”
郗安笑着应道:“师父怎么连自己的侄女都不记得了?是四公主,珉公主。”
林倾白手指紧紧的抓着床单,垂眸注视着郗安眉眼凌厉的侧颜。
林倾白一向疏离,何曾费过心思在其他人身上。
他其实还想要问一问今日郗安和那个公主在河边说了些什么?
怎么聊得如此开心。
但林倾白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或许二人不过是朋友而已,郗安已经十八岁了,他总不能因为自己是他的师父,就事事过问。
那样反倒显得自己小气。
林倾白泡完了脚,浑身都暖和了许多,郗安却还是怕他晚上会难受,如之前一般躺在林倾白的身侧,照顾着他。
到了半夜,应是要下雨,天空中响起了一阵闷雷。
林倾白从梦中惊醒。
房间昏暗,只有一盏烛光摇曳,风吹的门窗发出吱呀声,而他身边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林倾白撑着手坐了起来,心中随着风声一阵阵的紧缩。
他望着身边冰凉的床位,发了很长时间的呆,又想了很久,才确认晚上临睡前,郗安确实是在躺在他的身边。
“来人。”林倾白喊了一声。
门外的红月立刻推开门走了进来:“王爷。”
林倾白抬起眼眸,问:“郗安呢?”
“回王爷,郗安少爷应该是有急事,半个时辰前他忽然急匆匆
的走了。”
“他出府了?”
“是,王爷。”
红月便看见林倾白紧绷的肩膀猛地松了下来,他垂下眼眸,缓缓的靠在床头,没有躺下身子,也没有说话。
半响林倾白才声音很疲惫的说:“退下吧。”
往后的几日,郗安一次都没有回到王府中。
林倾白每次想要派人去寻他之时,又生生压下了这个念头。
晴公主和亲后,苍门之案又重新被提上了朝堂。
苍门不除,整个阜朝都不会安稳。
太多的事情都压在了郗安的肩上,他不似林倾白一般,当的是个闲差事。
-
到了第四日,林倾白上朝之时,终于在朝堂上见到了郗安。
他站在对面的队伍里,一身玄色的蟒服,一如往日一般气宇轩昂。
林倾白还在想着,郗安这几日在军营里,军营的伙食不好,好不容易回府了,让王府的厨子多备一些好菜。
然而在皇上说完事情,将要退朝后,郗安却忽然走出了队伍,拱手对皇上说:“陛下,臣还有一事。”
皇上问:“郗将军有何事?”
“陛下,当日臣夺得击鞠头筹,陛下曾允诺给臣一个心愿,不知今日可否兑现?”
皇上一听这个也来了兴趣,说:“那是自然,郗将军有何心愿?”
“臣对珉公主爱慕已久,望陛下成全。”
郗安的这句话掷出,像是扔出的炮仗一般,轰的一声就炸了。
所有人的都望向了郗安,继而又望向了林倾白。
甚至有大臣小声说,郗安请婚此事定是得了云王爷的指点,走了一步好棋。
妙哉,妙哉。
林倾白却是怔怔的站在朝堂上,他脸色苍白,好似被人狠狠的将一拳砸入心口,周围爆发的议论声他全然听不进心中。
可林倾白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郗安是何时认识的珉公主。
他不知道两人是在何时产生的爱慕之情。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他再知道的时候,居然是他的小徒弟直接登上朝堂向陛下请婚了,从头至尾未问过他一句。
林倾白缓缓的转过身,望向了郗安。
郗安却并未看向他。
郗安跪的笔直,依旧是如往常般眸色凌厉,面容严肃,并未半分的玩笑之意。
皇上也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要什么?”
郗安跪在地上,字字清晰的重复道:“臣对珉公主爱慕已久,望陛下成全!”
-
那日林倾白未与郗安说上一语,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却像是逃跑一样,下了朝就上了马车。
一路回到了府内。
午膳时红月替他布了满满一大碗的菜。
红的,绿的,看起来食欲很好。
可是他却坐在桌子前,拿着筷子,连一个青菜都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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