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年龄在二十到三十之间,死亡时间全是在后半夜。凶手一般盯准那些夜晚独自外出的女性,在偏僻的地方杀害后选择性地带走她们身上的一个身体部位。”于白青说,“Fundidora的市政厅算是‘黑庭’的傀儡政府,平时基本不管事。反倒是‘黑庭’高层被杀人案惊动,在城里下了宵禁令,不允许这里的女性天黑后再出门。”
“宵禁以后还有人被杀害吗?”
应晚问。
“宵禁令是上周颁布的,”于白青翻了翻手机,“颁布后的次日还死了一个女孩,二十出头,是城里一家便利店的店员,缺失的是右手手腕。”
听到于白青说的话,应晚垂下眼帘,双手绞在一起,盯着地面陷入了沉思。
半个月前,第一名死者被杀害的那天,刚好是他从日内瓦抵达南美的第一日。
而最后一名死者被杀害的时间,恰好也是他搭乘航班,在飞机上遇到劫机事件的那一天。
或许纯粹只是偶然和巧合,但这样特殊的时间点,令他不得不对此多加留意。
“起来吧,”过了一会,他听到于白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先去找个旅馆。”
“萨瓦尔警方有古怪,黑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听到于白青淡声开口,“无论怎样,你这回都死不了了。”
那就给我好好活着。
听话一点,乖一点。
最后这句话,于白青没有说出口。
话音落下,他走上前,对坐在长椅前的人伸出了自己的手。
下一秒,冰凉五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背,被他翻转过来,紧紧握入了掌心。
空旷的大街上人烟罕至,只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正五指相扣,手牵着手慢悠悠地往车站的方向走。
“妻子”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脸上的面纱随风拂动,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低垂着眉眼,看起来既乖巧又听话。
而走在“妻子”前面的男人时不时回过头,一边给身后人系紧斗篷的带子,一边将掌心向外遮在身后人的斗篷前,替爱人挡住了迎风席卷而来的干燥沙尘。
不是别人,是于白青和他的小媳妇。
第74章 暗物质
于白青选的旅馆位处冯蒂多拉郊区的度假村, 打开窗就是一览无余的大漠。
来冯蒂多拉城游玩的游客大多也会选择在度假村里下榻,毕竟这里一出门就是沙漠景观,风景很好,游览起来也方便一些。
选择住在这里,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市区的酒店都要实名身份登记入住, 他带着应晚这名半路消失的“在逃犯”, 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门外挂上“请勿打扰”的标识, 于白青反锁上门, 又拉紧了窗户两侧的窗帘, 刚回过头,就发现小孩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床边脱衣服,准备换上旅馆的浴袍。
原本那件囚服早就在路边找地方扔了,除了身上这套款式复杂的女式长袍, 应晚什么都没穿。
身上的衣服脱到一半, 应晚抬起的双手动作突然一顿。他匆匆把衣服拉下,低声威胁站在窗前的于白青:“……你,转过去。”
都是男人, 本来当面脱个衣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应晚忽然想起来, 自己只要一脱衣服, 就会被于白青看见背上的那两道电击伤。
有些借口只会越说越错, 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的所有谎话, 都已经无法瞒住于白青了。
听到他这样说,身后的男人却完全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没等应晚再次开口, 于白青已经往前走近了两步, 伸出手背贴上了他的后腰。
“怕什么, ”背后传来于白青低沉而又干脆的声音, “我看看。”
后背覆上一只骨节分明、宽厚温暖的手, 粗糙指尖滑过他单薄的脊椎,掌心一路按压着往上,在他的背部肆意游走。
应晚整个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样的感觉却不是疼,而是一种酥麻麻的软。
即使微微抿住唇,克制住从骨头缝里袭上心头的痒,他还是没忍住,从喉咙口闷出一声轻哼。
听到了面前人发出的动静,于白青眸色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碰了碰小孩的背而已,什么也没做,小孩的反应居然会那么大。
五指覆上应晚的后颈,轻轻抚平后领的褶皱,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还疼?”
“这种刑讯留下的电击伤,疤痕一辈子都无法消除。”于白青淡淡道,“应晚,你真是长本事了。”
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应晚心里这才意识到,原来后背上的那两道伤早就被于白青发现了。
不过也是,自从去年回到繁市后,他和于白青一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后来还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同床共枕过好几次,自己肯定是在睡着的时候,被这人悄悄看了个遍。
生怕于白青会接着追问伤痕的来历,他干脆从床前站了起来,抓起浴袍就往浴室冲:“那个……哥,我先去洗个澡。”
因为心里有鬼,他溜得比兔子还快,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浴室的门口。
反手锁上浴室的门,脱下身上的衣服,应晚扭开淋浴用的莲蓬头,背靠在浴室的玻璃门前,缓缓舒出一口气。
浴室的花洒流出热气腾腾的水,他闭上眼睛,任着水流沿锁骨一直蔓延到大腿根部,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一幕久违的画面。
画面里的主人公不是别人,就是他和他哥。
在种植园那间昏暗的地牢里,一切结束以后,他颤着指尖往后撑住地面,在满目黑暗中摩挲着抓起地上的衣服,想要趁男人还没有清醒前离开。
刚扶着墙角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身,他就听到男人吊在镣铐中的手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男人被冷汗浸湿的掌心。却发现那只手在铁链间缓缓握紧又松开,像是试图在虚空里抓住些什么。
他披上外套,拢起领口挡住了脖颈上的猩红痕迹,正准备扶着石墙往外走,突然听到背后那人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
“不疼了……”
男人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一双赤红的眼布满血丝,一字一字地将嘴里的话吐了出来,“晚晚,别哭,不疼了——”
漫长的后半夜,他由于痛苦难耐在男人面前生生咬破了唇。血渍浸湿了男人的领口,男人却以为那是他留下的眼泪。
所以才在清醒和疯魔的临界点拼命寻找着自己的意识,用心底油然而生的本能挣扎着开了口,让他别哭。
想到这里,应晚低低喘了口气,在一片氤氲热雾中睁开了双眼。
“真是……”
低头看着地板砖上的一滩水渍,他仰头缓缓靠上了身后的瓷砖。
本质上,他和姓于的其实没什么不同。
光是在脑海里想着老男人那张陷入情动的脸,他的身体就会变得无比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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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浴袍走出浴室,应晚看到他哥双手插着兜,正站在窗前和人打电话。
两人之间刚才那种暧昧不清的氛围已经渐渐没了踪影,房间里只剩下于白青严肃的说话声。
慵懒地靠在床头,用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他的视线渐渐落在了放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
自从上周和于白青在异国重逢,他就觉得于白青身上好像隐隐约约多了什么变化,却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头绪。
看到了床边干干净净的烟灰缸,他才终于意识到是哪里出现了不对劲。
总是萦绕在他哥领口的那股烟草香气彻底消失,他哥戒烟了。
若有所思地盯着站在窗前的那道挺拔身影,应晚缓缓垂下眼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有着重度烟瘾的人完全放下了抽烟的习惯。
挂断手下打来的电话,于白青握着手机回到床前,望向应晚的神情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古怪。
叠着腿在床前坐下,他点开手机上的一张图片,递给了身旁的应晚:“还记得这艘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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