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与鹊(38)

　　说罢，周随头也不回地走了。

　　合上房门，周随焦虑地抿着唇。尽管他才是那个能签字确认销毁939的人，可他很担心母亲只手遮天，越过他处置939。

　　要是他或939手里有点实权，能让母亲有所忌惮，不敢独断专行就好了……

　　周随走走停停，来到了一楼。

　　939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见周随走了过来，也只是眼尾扫了一眼。

　　周随在939身旁坐下，双手在桌面上随意交叠，挨近939，仰着一张满怀期待的脸，悄声问：“你现在在公司算是几把手？”

　　939不咸不淡地瞥周随一眼，反问：“你觉得呢？”

　　周随的心情瞬间往下掉。939向来是能不干活就不干活，别人开会他画狗，能是几把手？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周随低下头，下巴一下一下磕着手臂，沮丧地说，“好奇而已。”

　　“早点吃早餐吧。”939放下手里的勺子，慢悠悠起身，“等会儿医生要来给你做例行检查，而我要去上班了。”

　　周随闷声：“哦。”

　　佣人给周随端来了早餐，周随看着这盘医生吩咐下烹饪的食物，突然想起了林医生。林医生应该和他一样，都不希望939被销毁的！他或许可以和他商量商量……

　　周随又燃起希望，抓起筷子开始就餐。

　　宋夫人揉着太阳穴走下楼，见佣人收掉一份用过的早餐，便问：“他人呢？”

　　周随回应：“谁？939？”

　　“嗯。”

　　“上班去了。”

　　“上班？”宋夫人疑惑地重复一遍，继而眉头紧皱，回到楼上给管家打电话，“不是吩咐过了不给939备车吗？从今天开始他在家‘养病’……”

　　“夫人，是王董亲自来接的……”

　　王明越？

　　宋夫人走至窗边往下看，大院门口，中年男人旁站着一位芝兰玉树般的西装男人，不是939又是谁？

　　敢情她昨天一日辛劳，想方设法瞒过王明越，是在为939作嫁衣裳？

　　院门口的939似有所觉，上车前抬眸朝她看来，遥遥挥了挥手。

　　宋夫人攥紧手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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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宋夫人早餐都没吃，就匆匆离开了周家。

　　周随正想避开她给林医生打电话，对她的离开乐见其成。不过林医生似乎在忙，周随打了三通电话，林医生才有空接听，这让周随压根没有任何试探、婉转诉说的念头，急切直白地把事情告诉了林医生。

　　听到宋夫人想要销毁939，林医生沉默了一会儿，说：“周先生，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本不该插手的……”

　　见林医生有意回避，周随有些着急地重呼吸一声，便听林医生又说：“可939是我们最得意的作品，我也还是想劝你们三思。我希望宣宣那样的悲剧不要再发生了……”

　　“我也不想939死，”林医生果然是站自己这边的，周随立即说，“如果我妈妈在克隆院有什么动作，您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夫人现在已经不通过我联系克隆院了，我估计很难及时给你消息。”电话那边的林医生思索着说，“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只是需要你亲自把银色手环带过来……”

　　银色手环？

　　939离开克隆院时，尚未开启的银色手环么？

　　周随认真地听完林医生的吩咐，说：“好，我知道了，我这几天找个机会把手环拿给你。”

　　挂断电话后，周随拿着手机无意识敲着手背，要用什么理由溜出门呢……

　　晚饭前，939如期回来了，令周随意外又惊喜的是，宋夫人也来了。两人几乎是同时抵达，周随没有多想，很高兴地说：“很快要开饭了。”

　　周随正说着，一旁的939将脱下的西装外套递出，周随顺手就抱进怀里。

　　宋夫人拧眉问：“周随，你怎么干这种活？”

　　周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笑得眼尾弯弯：“我想拥抱阳光的味道啊。”

　　说罢，周随转身上楼了。

　　什么阳光的味道？根本就是被939当作佣人使唤了还不自知！宋夫人心中气急，虽脸上不改神色，但放包包的手用力几分，掐破了些许皮质。

　　今天公司的会议上，她才知道939和王明越合作看好的大项目只差签字确认了。这项目一旦利好，那将是939走向真正高层的一把钥匙，到时还有周随站的位置吗？939可是拿到了专属于他的“周随”印章！

　　这个克隆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越轨太多，得赶紧想办法遏制才行！

　　思索着，宋夫人在佣人的引导下在餐桌前坐下，一抬眼，便见高大冷漠的939在她对面稳稳落座。

　　宋夫人的火蹭蹭蹭地往上涨，不悦地侧头看向管家：“谁准他坐主位的？克隆人该坐哪个位置你不清楚吗？”

　　对面的939一点都不自觉，还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叉，一举一动优雅得如同中世纪绅士。

　　管家则被吓了一跳，忙道：“克隆人坐的是末位，您坐的才是主位啊。”

　　宋夫人左右看了看，939坐的确实是末位，只是他本人气场太强了，大有地摊货都穿成奢侈品的本领，害她误会了。

　　想起自己急赤白脸的无由申斥，宋夫人懊恼地闭了闭眼。这个克隆人什么都还没做，她仿佛就输了，那她的周随该怎么办？

　　“哒哒”的脚步声自楼上传来，是周随穿着包头棉拖踩出的轻快脚步声，不多时，周随羸弱的身影出现。

　　“妈妈，你有听医生说吗？他让我多出去走走，多接触自然环境多运动。”周随犹如不知愁苦的少年，边说边走过来。

　　听到“多运动”三字，不自觉想起昨晚的梦的939唇抿成一条线，侧颜冷峻。

　　“听到了，他的治疗方式和林——和你上一个主理医生截然不同，主张什么多生小病增加抵抗力……我还在让人评估这个方案的有效性。”在这方面，宋夫人一向非常保守。

　　“我觉得医生说得有道理。”周随回了一句，便扭头兴致勃勃跟939说，“医生说什么运动方式都可以尝试一下，只要自己感兴趣。我想试下篮球，你觉得怎么样？”

　　939冷冷道：“不怎么样。”

　　宋夫人听得很糟心，自己儿子诚意满满，939还爱答不理。

　　说话间，周随已经走到餐桌旁，习惯性地要挨着939坐下，宋夫人觉得这一幕刺眼得很，939根本不喜欢周随的靠近，周随还这样上赶着……宋夫人轻咳两声也没引来周随回眸，情急之下，她喊了声：“满满。”

　　本要坐下的周随立即惊喜回头。

　　不希望儿子去贴人冷屁股的宋夫人满眼都是自家儿子：“过来妈妈这边坐。”

　　周随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刚走了一步，手腕忽然被握住。周随疑惑地回头，见牵他手是939，他便轻轻挣开了，笑着说：“我过去陪我妈妈坐。”

　　这时，佣人上菜了，周随也走到宋夫人身旁坐下。宋夫人稍稍有些宽心，用尚未用过的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扒放在周随盘里，说：“满满，试一下好不好吃。”

　　周随点点头，眉宇间尽是笑意。

　　宋夫人不经意抬头看向对面时，发现939面前的牛扒已被他切得支离破碎。

　　宋夫人视线再往上，939磨了磨后槽牙，下巴线条紧绷。

　　宋夫人：“？”我是怎么赢的？

　　饭间，周随又一次提出自己想多接触自然环境的事。有医生背书，宋夫人也不好多阻拦，但她还是谨慎地把地点定在了周家花园。

　　“先在花园里放放风筝，吹吹自然风再说吧。”宋夫人也不赞同周随现在就去篮球场，“篮球场那里很多人，来来往往很多病菌，我怕你扛不住。”

　　周随眼底掠过一丝着急，碟子里的牛扒都险些被他推出去，他故作轻松地说：“也行吧，总得有个过渡，那明天我在家放风筝，然后再慢慢尝试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