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不早,严融之在林殊文期盼的眼神下吃了块西瓜,走前检查了门窗,道:“我回去了,把门锁好早些休息。”
林殊文送严融之到门外,看人走远了才收回跟随的目光。
少年立在门下,伸手搓了搓翘起的嘴角。
翌日,林殊文把新买的种子放到菜地种下,打井的师傅们一早就过来了,他抱出个西瓜用作招待,转身去整翻菜地。
日头渐渐升高,门外忽然来了人,喊:“小林先生,有位公子找你!”
林殊文侧着左耳没听清,鞋底沾些泥巴走去开门。
门外的洛星怀见到他,眼睛一亮:“殊文!”
林殊文一怔。
说来也奇怪,上一世,他被遣回乡下后很想回城里跟洛星怀见面,问他是不是真要娶亲了,但这次,他发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想起城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第23章
八宝村来了新面孔,还是坐马车 进来的,甫一入村,就立刻招来数道视线。
村民们的视线一路跟至林家旧屋的门外。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锦衣玉面的年轻公子,隔着遥遥的距离,围观的人跟长了对招风耳似的,模糊听到对方唤迎门而出的小林先生一声“殊文”。
小林先生跟城里来的公子究竟有何关系?!
周围村民忍不住疑惑,心直口快地喊:“小林先生,这位公子是你谁啊?”
林殊文从愕然中清醒,他往后退了半步,跟人解释:“他、他是我的一位旧友。”
洛星怀眼瞳缩了缩,林殊文让开门,垂眸道:“外面人多,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
在院里凿井的师傅们最多打量几眼,并未像外头的村民那样直咧咧地问,帮人家干活,看脸色的功夫到底有几成的。
洛星怀看见院子的师傅,随林殊文进了屋,盯着他关门的手,开口问:“他们是?”
林殊文领着人入内:“替我凿井的师傅,住在这儿打水不太方便,和河边接水得走几个来回,凿口井用水的时候能减少许多麻烦。”
洛星怀目光紧随少年的背影,青色的薄布衣笼着他清瘦的身子,过去这张侧脸能看出少许柔软的肉,此刻肉不见了,下巴小巧细尖,胳膊一抬,露出的手腕又白又细,指上还有些刮痕,很是惹人怜惜。
林殊文正在倒水,之后把碗递给洛星怀。
“天热,喝水解渴。”
洛星怀双手接过碗,眼神一直没从林殊文脸上移开。
他心底憋着一股气,本来想说不渴,但水是林殊文亲自准备的,饮下几口,视线沿屋子环顾。
洛星怀低声问:“殊文,你来村里后就住在这样破旧窄小的地方么?连件像样的家什都没有,这床如此硬,褥子不够柔软,怎么能住人?”
林殊文:“……”
洛星怀看着他:“你跟我回城里,若林叔不接受,我给你找其他干净舒适的院子住,别留在村里受苦了。”
兀自说完一通,洛星怀见少年神情没什么变化,心头发堵,不由慌乱。
“殊文,这次是我做得不好,明明答应要来找你,却拖了这么好长的时日。家里总拦着我不让我找你,和他们争执过,我爹还把我禁足,时刻有人盯着,前几日……我爹才肯让步。”
洛星怀勉强笑道:“所幸能赶在你的生辰过来了,等明日过完生辰,跟我回去好吗?”
林殊文坐在凳上,摇头。
“洛星怀,我不会回去了,”他打量旧屋,道,“这里虽然还有些简陋,可都是我慢慢将它打理成眼下的样子。最初来时,只有几面旧墙,顶上的瓦还总是漏雨水,四处空荡荡的,夜里若不烧火,怎么睡都不暖和,更不踏实,但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他还问:“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路星怀一震:“殊文,你如何知晓……”
又急忙解释:“原先爹想重新替我定门亲事,但我没答应,为此闹了好长一段日子,爹娘命人时时看管我,是以找不到时机来接你。”
林殊文望着他:“那为何此刻能出现在此地呢。”
洛星怀哑声。
半晌后,艰涩道:“我答应娶那人,爹就让我过来看你。”
“但那些都不是什么紧要事……殊文,你跟我回去吧,呆在这儿的日子不适合你,从前锦衣玉食惯了,如今住的都是什么地方,你瘦了许多。”
林殊文眼也不眨:“倘若我跟你回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洛星怀道:“若林叔接纳,自然是好,若他不愿,你就住在我的院子里,到时候找几名仆人跟在身边伺候,日子就和从前一样,舒舒服服的过着。”
林殊文问:“你要一直养我?纵使成了亲,也要这般?”
洛星怀嗓子发紧:“你还小,什么都做不了……”
林殊文道:“过两年我就到弱冠之年,哪怕如今孤身回来,一样能把日子过下去。”
他言辞从来就不严厉,说话总温声细气的,但这次林殊文看着洛星怀的眼睛,口吻有了坚定。
“星怀,假若你真成了亲,还要养我,叫旁人怎么说我们?你能置你爹,置洛家名声不顾么。”
有钱人家在外头私养外室或哥儿的不是没有,可传出去的那些话总不太光彩。
更别提他和洛星怀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的关系了,自他离开,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凭什么让对方养自己,让双方,乃至彼此的亲人,受人指摘议论?
林殊文轻声道:“星怀,请你冷静些,往后这些话莫要再说,对谁都不好,况且让你将来的妻子听见,该会有多伤心。”
“你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当你没来过。”
洛星怀满脸不可置信:“殊文,过去我们的情意都是假的么?”
林殊文坚定道:“你回去。”
原来的自己,性子就是太随意,家里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没有半点自己的主意,没从内心问过自己究竟要不要这样做,想不想这样做。
但如今他想坚定一点,替自己做一次决定,所以无论洛星怀怎么说,都不松口。
“星怀,若你念及我们的交情,那就到此为止,莫要再逼我了,好么?”
洛星怀无言,他认真打量少年侧脸,雪色一般,还是那副内敛温顺的模样,却又似乎不变得不太相同,眉眼带了少许透彻,好像有点长大了。
洛星怀道:“好,我不逼你做不愿意的事情,”继而发出一声苦笑,“眼下连跟我离开,都变成你不愿意做的事,对不对?”
林殊文沉默。
洛星怀叹息,道:“先不说别的,至少我今日留在村里,明日陪你过十八岁生辰,我们也是一块长大的,这份情意总做不得假,别拒绝好吗?”
林殊文迟疑,点了点头。
“好。”他问:“今夜你要住在哪里。”
洛星怀道:“这你不必担心,我一会儿让老冯在附近找家有空房的村民问问,花点钱留宿一宿,再不济,可以在马车里对付一晚。”
林殊文是个哥儿,洛星怀不能与他凑一屋,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时辰还早,洛星怀没有干坐着,主动在林殊文的小院转转,神情愈发黯然。
“殊文,你受苦了。”
林殊文摇头:“我能挣钱,能自食其力,放在过去,想都不敢想这是我能做到的。”
况且上辈子他已经失败过一次,回来不久就摔死在坡底下,别人只当他是只不起眼的夜猫。
这一次却不同前世,莫布一家对他很好,就近的乡邻与他见面会唤他一声“小林先生”,严爷对他有诸多照顾,林殊文很高兴认识他们。
洛星怀窥见少年满足的神情,一时分不清何种滋味。
他道:“我刚来这里,随我出去走走如何?”
师傅们凿井动静不小,不是个说话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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