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怕。”
林殊文拉起被褥紧捂右耳,眼眸盯着面前的男人,半晌才认出人。
“严爷……”
从慌乱中回神的林殊文打量眼前的陈设,认出这是严融之的寝室。
身上的褥子柔软舒适,有股干燥温暖的气息,和严融之身上传来的味道一样。
彼此之间都没开口,林殊文却在对方的注视下无端端泛起耳热。
他拉高被褥捂住半张脸,如星的眸子转了转。
“我怎么睡在严爷房里……”
严融之道:“你在房中昏迷,我将你带了回来。”
林殊文喃喃:“我生病了。”
他把自己裹在被褥,身子始终觉得疲累,半晌,眼皮又沉沉地落下。
雷鸣隐动,严融之扶着少年睡下,正欲起身,伴随轰响而起的雷光,手指一紧,被合眼的少年攥住两指。
严融之端坐未动,不久,不光是手指被攥着,腿上一紧,睡在枕边的少年渐渐把脑袋挨向他腿边,雷声一起,林殊文就挨得愈发紧。
雷声隐去,雨声逐渐震响,窗外雨声沥沥。
严融之垂眸注视半个身子挨入怀里的少年,放在膝侧的掌心微微一动,紧了又松,抬起掌心虚按在少年身后。
克制地抱着怀里的少年安慰:“莫怕。”
自从林殊文夜里不来念书后,严融之并不能像从前那样睡得安稳,他夜里会醒来几次。
此刻将伴着雷鸣颤抖的少年平抚安静,这一二刻钟过去,衣摆被紧攥,哪里都走不了。
***
骤雨停歇,院中静谧。
严宅最深处的寝屋也静悄悄的,窗后本是几树梨,不知道什么时候栽了芭蕉。
雨从窗檐滴落的声音一下子钻进林殊文的右耳。
他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男人的面容成熟而英俊,往日深邃平静的双目合起,无知无觉,宽大的掌心正贴在他腰后。
林殊文手都没地摆,整个人不知所措,明知不该和对方靠那么近,却又舍不得远离这份温暖。
他居然和严爷睡在了一起……
***
寝屋外,罗文犹豫着要不要出声问问,紧合的门突然打开,露出少年慌慌张张的小脸。
林殊文吓一跳:“罗、罗大哥……”
他低头支吾“严爷睡下了,若没事我就先回去。”
罗文抓了抓后脑:“主子和小林先生发生何事?”
林殊文摇摇头,走出院子。
罗文忙追上前:“小林先生,外头雨刚停,天色又晚了,路面泥泞,我命人安排马车送先生回去。”
“小林先生身子不适,路上若又累着,主子会担心。”
林殊文抿唇,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坐乘马车回到旧屋,他仍心觉慌乱。
许是在严家睡了半日,这夜林殊文不能眠,闭了会儿双眼,片刻后又睁大,雪白的面颊透出可疑的绯红。
****
翌日,莫布做完农活就到了旧屋外。
林殊文正心不在焉地喝粥,墙外的唤声重复了几次才跑去开门,过门槛时因为没看路险些摔了一跤。
莫布笑道:“怎么叫半天都没反应,睡觉呐?”
林殊文眼也不抬:“方才在想事。”
莫布出来前就吃过饭了,道:“趁日头不大尽快吃饱,陆家村今儿开集很是热闹,咱们赶过去试试,看能不能把你的书卖了。”
去城里交纳赋税时林殊文提过写书拿去卖,莫布认为可行。
八宝村就近一带只有五个村落,想买书的人或许少之又少。
陆家村一带则有十几个村,开集的时候人多,指不定有人想买书,莫布带林殊文过去试试,顺便凑热闹,他娘交给他三十文,吩咐他看着情况买。
林殊文连忙喝干净碗里的粥:“这就同你立刻出发赶去看看。”
坐驴车赶至陆家村的村集,果然如莫布所言,人来人往,到处充斥着做买卖的声音。
周围村庄涌入越来越多的人赶来做买卖,买吃穿用行,很少有人问林殊文的书。
他所在的角落很是清冷。
然而人多总有机会,有村民牵着小孩翻了翻书籍,发现字迹漂亮,还带画,遂问:“多少钱一本?俺想买本让小孩认认字,跟着念。”
书斋里一本书最便宜的都要三四十文钱,是以文人儒士的地位虽然高,但并非人人都有钱念书识字,普通过日子的百姓哪里舍得花这份钱。
林殊文道:“这是我自己摘写的,字迹也算工整,第一次卖就算便宜些,十五文钱一本。”
抄写《三字经》一类,简单通读的都卖了出去,最后剩下一本,是个近日在努力认字的哥儿买走的。
卖了书本该高兴,可在回村的途中,莫布觉察出一丝反常。
“殊文。你怎么今日总心不在焉的?身子不舒服么。”
林殊文想开口否认,路边忽然停了辆马车。
罗文一笑:“小林先生。”
林殊文呆住。
车厢的人掀开车帘,男人稳重如墨的眉眼只容少年怔在原地的身影,道:“过来吃药。”
作者有话要说:
抱到了,还不小心躺在一起了,还要抓修猫喝药。
待修!没存稿了,都是写完就发了~
祝大家五一嘎嘎快乐~
第29章
莫布傻傻愣在原地, 紧接着结结巴巴道:“殊文,你、若你有事俺就先回去了。”
同手同脚的跑了几步,不忘扭头道:“有事俺在找你。”
林殊文目送莫布跑远, 眸光无措地落在鞋面,手指捏着衣裳的袖口紧了紧, 慢吞吞地坐上马车。
严融之道:“你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药方留在我的屋内没带走, 索性煎了一剂带过来给你。”
药汤置于食盒之中,还热着, 马车里颠簸, 严融之没取出来让林殊文立刻喝下。
他道:“药方开了两副,今日这剂药汤再喝一次,若不起热症,换第二副方子喝三日。”
林殊文眸光游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好……”
严融之注视少年:“小林先生,大夫开多少剂药, 就需得按医嘱来服用。药喝了一份就跑,断断续续地服用,身子怎能尽早恢复。”
林殊文宛若认错的学生:“严爷, 我喝就是了。”
严融之对昨日的事只字不提, 兴许当时睡得沉, 对两人共枕抱在一块睡觉的事并不知情。
他心里有了安慰, 悄悄抬眸, 窥见对方容色稳重平静,忐忑便少几分。
***
马车驶回旧屋, 林殊文和严融之一前一后下车进门。
在院里木盆边玩水的两只小鹅看见林殊文回来了, 纷纷往他脚后跟凑。
林殊文走在严融之身后, 两只小鹅在他脚后追。
碗中的药汤还比较温热,严融之取出后放桌上,道:“再晾半刻钟。”
和药碗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个精致小巧的木盒子。拇指推开盒盖微微转动,打开后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蜜枣。
昨日林殊文昏迷时喝药,吃过一颗,还是直接喂到他嘴边的。
他垂低脸,殊不知遮去脸颊,从发梢露出的耳尖透出少许微红。
除了这一盒蜜枣,食盒第二层揭开,取出的亦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木盒。
严融之道:“这一盒蜜枣方便随身带着,你素日口欲少淡,若觉目眩头昏,取些蜜枣含在嘴里吃。”
原本想准备糖块,但糖块食多了对牙并无好处,且枣子甘甜,可益气补血,严融之就让人备了几盒蜜枣,看得出林殊文挺喜欢吃这样的甜枣子。
林殊文抚摸盒子:“给我的?”
接着又抿唇不语。
严融之:“药已经凉了,喝吧。”
林殊文闷着不知名的气仰头就是一口喝,过程险些呛到。
他别过眼不去看摆在手边的蜜枣,奈何药汁猛地入喉,别说嗓子,肚子都冒着苦水,少年雪白柔软的脸顿时皱成一个包子。
忍耐几息,林殊文悄悄摸了一颗蜜枣送进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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