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给了他二十五文,可以吃肉面的。
“殊文,不加肉么?”
林殊文摇头:“不吃。”
莫布盯着少年看了好几眼,道:“你的气色比最初刚见面的时候好多了,当时脸白得就跟霜似的……”
面前的少年肤色虽白,但与当初的苍白不同,整个人看起来明亮许多,逢人偶尔露出一抹内敛的笑容,都会让他下意识跟着傻笑。
两人在面馆吃了面,莫布领着林殊文去市集。
“俺爹要往家里添些油盐和肉,咱们逛会儿,若缺什么就买。”
林殊文正有此意。
他先去杂货铺子买了油盐酱料,时节炎热,又去米铺买莲子赤小豆菉豆此类的粮物。
每逢夏季,莲子菉豆粥可口又解暑,他从前就喜欢喝,如今和严爷相识,想趁对方来家里的时候请对方喝一碗这样的粥消暑。
林殊文和老板要了一斤糖,整整一百二十文钱。
莫布睁圆眼睛,挠挠后脑说不出话。
平常人家,手上的钱都死命攥起来,逢年过节吃顿好的,拿出来的钱大都拿去买肉,极少买这类精致又不抗饱的粮物。
林殊文知挣钱不易,不过既是给严爷吃的,又没有那么不舍了。
经过路边的摊子,林殊文看见有人在卖发簪。
他拿起一把木簪子,木质是常见的木头,簪顶雕着素简的花纹仰视,细看下不算精致。
妇人问:“小哥儿可要买木簪子?”
林殊文道:“我要这一支,多少钱?”
妇人道:“十二文钱。”
似乎怕他不买,又连忙出声:“这簪子好看,雕小花儿呢,别在发上很精致的。”
林殊文买了一支木簪子,莫布常见少年用发带束发,不由道:“好像还没见过殊文别发簪的模样。”
林殊文把簪子收好,转头问:“阿布,村里可有人卖木头,就是一些寻常的木头。”
莫布道:“俺家就有,周围种树的多少都有些木头放在家里,怎么啦?”
林殊文道:“回去后我想去你家看看这些木头。”
莫布道:“成。”
回到八宝村,林殊文先去了莫布家里,看的木料子果然是常见的木质,他要了几块,打算自己做簪子试试。
严融之素来都别着木簪,若他练好,买块好的木做一根送给严爷,余下的还能拿去卖了。
午后,林殊文闭门不出,就在屋内精心抄书。这些日子断断续续抄写了六本,最后一本完成,又拿出空白的纸描画出簪子的样式,簪顶绘了朵精致的小花。
傍晚将至,林殊文把木头和图纸收好,烧火做饭。
做了蕈子汤,卧了个鸭蛋,林殊文只能做几道简单的素食,草草吃了饭,把盒子里的木头抱出来,继续雕小猫。
林殊文想尽早把小猫雕完,然后学做木簪子,心急之下,又在灯侧坐了很晚,四更后才带着倦意合衣而躺,灯都忘了熄就睡下了。
这一觉就到了翌日晌午,严融之在门外不见回应,先去田里和莫布家,都不见林殊文的身影,立刻破门而入。
少年静静睡在床上,日光透过窗户落在床边,有人走进寝屋都不知。
严融之无端有些紧张,屏息凝神,手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松了口气,掌心摸到少年柔软且微微发烫的脸颊,神情浮现一丝奈何不得。
不过没看他一日,林殊文又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那柔弱又要自强自立还要给严爷准备礼物的修猫。
谢谢大家!
第28章
日光透进的屋子干燥而温暖, 四处静悄悄的。
严融之一下子抱起林殊文,少年一头墨发柔顺垂落,扫过他的臂弯, 散发着浅淡皂香。
怀里的身子轻而柔软,严融之扶起林殊文的脸往怀里靠, 想带他离开。
行至门槛,余光瞥见其宽松的领口歪了歪, 露出一片雪白柔软的颈肤,透入门内的日光衬得这片白很是晃眼。
严融之侧目, 喉结动了下, 即刻解开自己的外衫,裹紧少年的身,遮去林殊文露出的这片雪肉一般柔软的白。
返回严宅的路程,燥热的天光没入云层,林殊文靠着严融之胸膛的脸颊转了转,昏睡得无知无觉。
隔着薄衣, 让被蹭了一下的人胸口仿佛燃起一把火,可那触觉又柔软的不可思议,让人不敢用太大力气抱紧。
严宅。
罗文遥遥望见主子臂弯里抱着小林先生回来, 经验颇丰的他立刻跑去秦元家把人拎过来了。
秦元比他还熟练, 放下刚炒的花生, 道“让我把药箱带上, 那位小林先生又病了?”
罗文郑重点头:“嗯, 主子抱回来的。”
秦元摸摸下巴,和罗文对视一眼, 加快脚步。
**
林殊文被安置在了主人的寝屋里, 严融之带他回来走得匆忙, 衣物都没换。
少年穿着那身从市集买回,宽大且不太合身的袍子被严融之放进床榻。
严融之拉起薄轻的锦褥盖好他,掌心再探至林殊文的额头和两边脸颊,仿佛触摸一团柔软温热的云,问管事:“秦元几时能到。”
秦元在门外接过罗文帮他拎的药箱:“主子,我来了。”
林殊文睡在床榻里没醒过,秦元诊断很快,道:“小林先生劳累所致,加之近来一阵雨一阵暑热,身子挨不住病倒在所难免。”
秦元一气呵成地开了两张药方,药方往罗文胸前拍去:“抓这副药先喝一日,今日煎两剂,一会儿喝完晚上再喝一次,若烧退了,明日就按下边那张煎药,日三剂,早中晚。”
秦元望着少年:“主子不必担心,小林先生没什么重要的病,身子弱只能靠平日慢慢调理护养,就跟照顾一盆花似的,雨淋一点不行,晒一点不行,水浇多了少了都不行。眼下他烧热之症比较轻,先喝两剂药就好,热症一退换副药,这几日给他多喂些温热的水即可。”
诊完病,人都下去了。
严融之注视沉睡的少年,直到管事把煎好的药送来,放得凉了些,亲自给昏睡过去的人喂。
药汁苦涩,林殊文紧抿双唇,不太配合。
严融之把勺子放在鼻前轻嗅,隐约嗅出几分苦涩的气息,遂让管事送一盒蜜枣到手上,再次给少年喂药。
林殊文虽然迷糊,意识却不完全消失,浑浑噩噩的,大概也知道自己又在生病。
他抗拒药汤的苦,不过听到严融之一句“良药苦口”,就慢慢松开唇瓣,把抵在嘴边的木勺子舔了一口,味苦,还是慢慢皱着眉头咽下了。
素白的小脸仿佛皱成个软绵绵的包子,严融之轻轻捏了下,笑了笑,继续不紧不慢地喂药。
纵使药苦,林殊文还是喝了干净,最后一口,抵在唇边含进嘴里的,竟是颗蜜枣。
枣去了核,林殊文下意识咀嚼这份甜,甜味丝丝覆盖嗓子里的苦,不久,他缓缓掀开漆黑浓密的眼睫。
少年一双眸子并不完全清醒,只是中途醒了一下。
严融之凝视他的双眼,知道人还懵着,心里柔软得不行,道:“继续睡吧。”
一听此话,林殊文接着合眼。
耗了几个夜晚雕刻让他精力和体力都透支了,素日里本来就不能劳累的人,服了药沉沉睡去,鼻息都有些重。
严融之没走远,就在书案看近日有关木材的账簿,给下边的人一灯接一封回信。
暑夏骤雨来得突然,墨云层层笼罩天幕,转眼间伸手不见五指,风雨欲来。
管事连忙带人关好每座院子的门窗,远处隐隐有人喊“下雨了,快收褥子”。
管事亲自点了灯,送进深处的寝屋。
严融之把窗门关好,灯盏置于书案,隔着山水屏风,隐有暗淡的光透进床榻的方向,沉沉暗暗的,不愿打扰里面的人清醒。
沉闷的雷声贯下,严融之从书案侧目,第一时间把视线转向屏风后。
榻间少年已经起身,裹着被褥的身子僵硬。
“殊文。”
严融之来到床边,望着出神的少年,拢了拢罩在他身上的薄褥。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