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60)

　　许弥太缺爱了，这份缺失的母爱，不是陈荒年可以给予的。哪怕陈荒年把他含在嘴里宠着，他也还是感到患得患失。

　　眼看他要哭了，陈荒年捧住他的脸，柔声细语：“宝宝，别哭。”

　　许弥慌乱地擦去眼泪，“我就是……就是太激动了。”

　　活了两辈子，他都没感受过母爱。

　　看见他哭成个小泪人，陈荒年心疼至极。他要怎么告诉许弥，这一切都是骗局？这虚伪母爱，很快就会暴露出本来面目？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许弥主动去帮忙摆了碗筷，还被他妈夸了一句乖，他顿时红了耳朵，眼睛里闪着光。

　　妈妈，夸他乖哎……

　　许弥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耳垂，抿起一个淡淡的笑，眼里闪着珍珠般的荧光。

　　陈荒年看着他眸子里流转的光彩，越发心疼。

　　许弥只是想要一份健康的母爱，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一点温柔，他就会自己努力生长。只要李丽文稍微表现得像个母亲，许弥就可以傻乎乎地把过往的伤疤掩饰，当一个好儿子。

　　可惜就是这么一点点的爱，李丽文都舍不得给他。

　　许弥刚刚坐下，李丽文就给他添了一碗饭，放到他面前：“你太瘦了，多吃点啊。”

　　许弥红着脸，那么大个人了，居然还有点羞涩，“谢谢妈。”

　　吃饭期间，李丽文不停地给他夹菜，他也不拒绝，夹什么吃什么。但是陈荒年记得，许弥不爱吃香菜，讨厌放了葱的汤。但因为是妈妈给他的，他全部都接受了。

　　许弥眼里一直有光，笑着问：“妈，你不是生病了吗？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李丽文脸色变了变，说：“就是一点小毛病，没啥事。”

　　“没事就好。”许弥放下心，眼睛闪闪发光，又追问：“啥毛病啊？”

　　“就是……我这老腰总是疼，去诊所里买了两幅膏药贴了几天，好多了。”李丽文尽力保持着温柔的笑容。

　　陈荒年一直不说话，沉默地看戏。

　　许弥没有察觉到饭桌上的暗潮涌动，自顾自地说：“人老了就会生很多病。妈，有空我带你去一趟省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李丽文迟疑片刻，敷衍道：“等有空再说吧。”

　　这天夜里，许弥和陈荒年在家里留宿。他们回来了很多趟，这还是第一次在家里留宿。

　　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许弥翻箱倒柜，翻出来他小时候的照片，依偎在陈荒年怀里，“这就是我小时候，很乖吧！”

　　照片里，是年轻的李丽文抱着胖乎乎的小婴儿，站在阳光下，笑靥如花。哪怕是黑白照片，那扑面而来的幸福感依旧是满满的。

　　许弥用手指轻轻擦过旧照片里妈妈的脸，哽咽着说：“其实她也爱过我吧。在我还很小的时候。”

　　陈荒年擦掉他的眼泪，“我会一直爱你。”

　　许弥破涕为笑，嘟哝道：“这哪能一样呀？你是老公，她是妈妈，你们的爱不一样。”

　　他翻动着老照片，兴致盎然地跟陈荒年讲他小时候的事情。陈荒年则拿出来护肤品，他也看不懂，随便倒出一点乳液，往许弥脸上抹。

　　许弥闭上眼睛，说：“你抹的什么呀？”

　　“不知道。”陈荒年说。

　　许弥一看，“错了！要先抹精华水！”

　　陈荒年嗯了一声，按住许弥的腰，把乳液往别的地方抹了。

　　许弥面红耳赤：“怎么用这个呀？很贵的。”

　　陈荒年盯着他，手指没停，继续抹了点乳液，使了点力往里面探，“一样的。娇贵的地方，该用点好东西。”

 

第58章 看透

　　日上三竿，许弥才睡醒。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宝贵的精华乳液已经空了，只留下一个空瓶。气鼓鼓地跳下床，结果扯到了腰，疼得他脸色一变。

　　陈荒年打开卧室门，迎面而来就是一个枕头。他躲闪不及，被枕头扑了个满脸。

　　万般无奈地拿下枕头，陈荒年说：“怎么了？”

　　“你赔我！”许弥把那个空罐子向他砸过去，“你知不知道很贵的！”

　　陈荒年接住瓶子，淡淡道：“我已经给你买了十瓶了，邮寄到我们家。”

　　听见他这么说，许弥的气才消了。

　　他走出房间，一抬头，发现李彭祖居然坐在他们家客厅里！

　　许弥忍不住皱了眉，刚想叫他滚出去，想到昨天妈妈温柔的神情，硬生生忍住了。

　　李丽文见到他出来了，赶紧问：“阿弥，饿不饿？桌上有牛奶面包，专门给你买的。”

　　许弥惊讶地拿起牛奶，又感动了，“谢谢妈！”

　　目睹着这一切的陈荒年越发心疼这个小傻子。他傻乎乎地以为这是母爱，实际上这是精心策划的鸿门宴，就等着他上钩呢！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李彭祖就张口说话了，“许弥，你也知道，你妈最近身体不好，要花挺多钱的。”

　　许弥回头一看，李丽文脸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立在厨房边。她年过五十，已经显得有几分衰老了。

　　许弥说：“我知道。我会带她去省医院检查，不劳您费心。”

　　“……你跟小陈平时挺忙的，我带她去就行了。”李彭祖笑容僵硬，“你们两个有这份心意就好了，没必要亲自带她去，多浪费时间啊。”

　　许弥听出点不对劲儿的味，蹙眉说：“我带她去医院不过是一天而已，能花多少时间？我预约医生，今天就能带她去看。”

　　李丽文跳出来说：“不用了，彭祖带我去就行了。你们两个那么忙，不用亲自带我去。”

　　就算许弥再笨，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圈套，母亲温柔的笑容就是诱饵。

　　许弥嗓子干涩，很慢很慢地询问：“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钱，然后你带我妈去看病？”

　　他双手无力地垂下，眼里写满了失望：“你们为了骗钱，已经学会了利用亲情了吗？”

　　他早就猜到了李丽文突如其来的转变背后是欺骗，他只是想多感受一会儿母亲的爱，哪怕是装出来的也好。没想到，他们这么按耐不住，不过一天，就暴露了真面目。

　　连装都不能多装几天吗？

　　许弥拳头攥紧，一字一句问：“这次，又要多少？”

　　李丽文还试图缓解气氛：“阿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真要觉得麻烦，就不会叫我回来了。”许弥叹息一声，平静地接受了这个骗局。

　　他太过冷静，连陈荒年都觉得惊讶。要知道，许弥是典型的一点就炸，半点脾气都压不住，被人骗了，他还能这么冷静？

　　许弥静静地立在原地，看着众人各异的脸色，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所以呢？想要多少？”

　　他把话挑明了，李丽文也笑不出来了嘴唇微微颤抖，说：“我们只要十万……”

　　“你们要十万干什么？”许弥没有暴怒，而是像一潭死水，波澜无惊地询问。

　　“彭祖他们准备买个新房子，就在市区里，加上我们手头的钱，还差个十来万……”李丽文自知理亏，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只要对许弥笑一笑，许弥就可以红着脸，说谢谢妈妈。

　　这个在她眼里叛逆又没用的孩子，好像比她想的要乖很多。

　　许弥退了一步，后背抵着墙，“我没钱。你要是真的病了，我可以带你去医院。但我不会直接给你钱。”

　　李丽文眼神飘忽。自从上一次许弥拿玻璃碎片割脖子以后，她忽然明白一件事，她不希望许弥死掉。

　　她没敢开口说话，可是李彭祖抢着开口道：“许弥，你们家那么有钱，给我十万块钱怎么了？我可是老李家唯一的男人，我有好房子，你妈出去才有面子！你别当白眼狼，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十万块钱都舍不得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