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鱼想到那天晚上,沈舟然浓翘长睫下,眼角那颗若有似无的泪滴。
对方总给他一种碎成很多瓣,又一点点拼起来的感觉。
这会让秦霜鱼有种奇怪的,近乎怜惜的情绪。
看他们两个相处的不错,季淮眼眸明明暗暗,最终归于深思。
他以为秦霜鱼跟沈舟然之间会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从以往的表现来看,沈舟然不可能接受秦霜鱼这个人,但现在让他意外。
或者说,沈舟然身上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他意外加好奇。
无论是两年前突如其来的追求示好,还是现在的淡然不惊。
季淮看着梁思砚,心想看来好奇的不止自己一人。
是他之前太松懈,觉得沈舟然已经完全对自己死心塌地,才在不经意间暴露了本性,惹得对方远离,到嘴的鸭子飞了不说,还有苍蝇飞进来。
他从现在开始,会认真扮演好一个好竹马,好大哥。这业务他很熟,自己已经演了很多年了。
他不会让父亲失望,他会是个完美的继承人。而沈舟然,也会是他最完美的未婚夫。
季淮说:“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现在已经落下帷幕了。我会在三个工作日后把钱款打给你,公开道歉我也做到了,很抱歉给你最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然然还有别的要求吗?我都会答应,就当给我个补偿你的机会。”
看来 ,季家那边给他的压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大。
沈舟然抬眼看季淮,说:“把歌曲下架,之前签订的合同处理好。”
季淮:“会的。许秋瑶那些歌的版权是直接归公司的,我已经让他们下架了,这期间的版权费也会补偿给你。”
沈舟然思索片刻:“没了,就这些。”
季淮:“好,我会让法务部尽快处理。”
沈舟然点头,喝了口茶,慢慢品着。
他跟季淮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现在对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他都留有警惕。
中途秦霜鱼接了个电话,暂时离开了,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
本来还不觉得,秦霜鱼一走,气氛立马古怪。
沈舟然吃饱了,也准备走人。
季淮不可能跟梁思砚对着吃,那会让自己消化不良,喊服务员进来结账。
沈舟然茶喝多了:“去下洗手间。”
前脚刚一关门,后脚算完账的季淮对梁思砚说了个数:“328。”
梁思砚:“什么意思?”
季淮扬唇,笑了:“我请他们吃饭,没说请你。把钱转给我。”
梁思砚:“……”
梁思砚:“你有本事当着他们俩的面也说这种话。两面三刀这词就是专门为你打造的吧,季淮。”
他想到自己被季淮趁火打劫现在还要转账,怒从心头起:“你在沈舟然面前装的可真像个人啊,也不知道几个月前谁对我说他就只会眼巴巴凑上来讨没趣,摇着尾巴围着别人打转……”
他在这边说着,季淮脸色微变。
梁思砚听他竟然没反驳自己,觉出异样,回头看去,就看到沈舟然毫无波澜的眼,顿时慌了,站起来解释:“等会沈舟然,你是从哪开始听的?这话不是我说,我只是转述!”
看沈舟然略过自己拿衣服,他想伸手去拉他,想到什么最终没碰上他的皮肤,抓了抓头发很烦躁,“喂,你别什么事情都往我头上扣,我之前是会说这种话,但我已经改了啊。”
沈舟然说:“结完账了?走吧。”率先走出门。
梁思砚狠狠瞪了季淮一眼,赶紧追出去。
“你听我解释沈舟然……诶,你别走了。”梁思砚比沈舟然高一截,腿也长,三步并两步追上他,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盯着沈舟然冷淡苍白的面容,说,“我已经跟你说了,刚才那话真不是我说的,都是季淮说的,你别被他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偷听也应该从头开始听啊,哪有中途听一半的。看沈舟然这表情肯定以为自己又在骂他。
梁思砚觉得自己比窦娥冤,一会七月就要飘雪了。
沈舟然觑他一眼,“嗯”了声,反应冷淡。
梁思砚很无措:“我错了,对不起,那话不管是谁说的我都不该重复,摇尾巴的是我,是我可以了吗?你说句话行不行?”
他追着沈舟然解释了一路,口干舌燥,此时看他完全不像相信的模样,电光火石间突然想通了什么,张张嘴,问他:“你是不是不信我说的,相信季淮?”
沈舟然这才正眼看他:“你想多了。”
他跟季淮在自己这里都不做好。
梁思砚显然是真想多了,一想到沈舟然宁愿相信季淮那张嘴,也不相信自己,竞莫名有种委屈,是被误解的感受。
他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该说的全都说了,却不能让沈舟然扭转对自己的印象。垂于身侧的手攥了攥拳,他深吸一口气,颓然道:“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之前会那样对你。”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感受真的很不好。
梁思砚突然想到,自己当初误会,质问沈舟然想用生病这种不入流手段骗自己过去时,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他,是不是更难受,更不高兴?
季淮撑着把伞出来:“站在门口会很晒,小心中暑。”
他帮沈舟然遮去太阳,丝毫没提刚才的事,仿若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光这一点的态度上看,他就比梁思砚的段位要高。不动声色揭过的同时,间接性坐实了“话是梁思砚说的跟我没关系”这一现状。
梁思砚被挤到了一边,插不进去。
一下子成了个多余的人。
司机很快开车过来,他回去换了辆新车,之前开来的那辆送厂修理了。
季淮帮沈舟然打开车门,手搭在上面,撑伞笑着回望他:“小心撞到头,快进去吧。”动作熟稔,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沈舟然坐进了车里,在座位上看他,觉得这人陌生又熟悉。
“公司的事我会跟你的律师对接处理好,你可以不用操心,”季淮关上车门,“回家吧。”
司机发动车子,感慨说:“季少看上去真体贴。”
沈舟然点头:“你说得对。”
季淮对他一直都这样体贴。大哥对他还会有要求,会严厉,做错了事会凶他。
但季淮只有体贴。
时至今日,他才从这种无底线的包容宠溺中,品出些捧杀的意味来。
汽车慢慢远去,季淮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下一秒,一个拳头冲着他鼻梁挥了过来!
季淮闷哼一声,倒退几步,伞丢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满灰尘。
梁思砚甩甩胳膊,刚才那一拳自己可没留力,他冷声嗤笑:“演完了深情戏码,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下,你到底想对沈舟然做什么?”
无利不起早,这句话解释季淮最恰当不过。
他不信他没有目的。
只是沈舟然暂时没有识破季淮这个伪君子的伪装。
季淮缓缓转头,面上笑容已无:“我以为,我们起码会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之前也这样以为,并且为之前的这种想法感到后悔。”梁思砚根本不愿提沈舟然刚才过于冷淡的反应和对季淮的无条件信任,只要一想他就怒火中烧。
“季淮,你最好离沈舟然远点。”他警告道。
季淮擦了下嘴角破皮流的血,眼神冰冷:“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说这种话?”他语调微扬,似是好奇,又充满恶意:“你在然然心中的形象,恐怕还不如我吧。”
“我是他不久之后的未婚夫,你又算什么呢?”
话一出口,季淮才发现自己有多不满他刚才餐桌上跟沈舟然的亲近。
梁思砚像只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炸起,捏捏指关节,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季淮当然不可能站在这挨揍,但他明显不是梁思砚的对手,脸上身上挨了不少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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