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季淮吐了口烟,没有解释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甩了他呀,每次看到他缠着你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就烦,有些人真是蠢不自知,连自己只是个替身都不……”女人的话渐渐隐没在季淮冰冷的目光中。
那双狭长上挑的桃花眼暗光流转,有力大手掐住女人下巴,轻蔑勾唇:“甩了他,要你?”
他轻声感叹:“你连他的利用价值都比不上,这么有脑子说出这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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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然睡着后不知道沈骆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再次睁开眼,病房里就多了两个人。
一个坐在东北角他身边的陪护床上,另一个则在最远的对角线西南角打游戏,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身体一僵,戳着屏幕的手更加用力,恨不得戳烂手机。
“孙叔。”沈舟然不理他,转头看向陪护床上的管家,轻声喊他名字。
孙叔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一头黑发里馋了白丝。他乍听到这个礼貌的称呼,愣了下。
之前大少爷回家后对他说小少爷变了很多,他还不信,此时却不得不信。
“诶,诶,”他试探着应了两声,听沈舟然声音沙哑,给他递了杯水,“喝点润润嗓子,小心烫。”
孙叔是之前照顾沈舟然照顾出条件反射了,他入口的食物必须温度正好,不热不烫,不然都会引起不适。成年后虽然好多了,但还是精心养着。
沈舟然应下,坐起身捧着水杯一点点喝尽,柔软的黑发顺着他的动作从耳后滑落,遮挡住侧脸。
他能感受到孙叔看他的眼神带着打量,安静坐着任凭他看。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被无视了,烦躁的“啧”了声:“他又不是豌豆公主,喝个水还能给他烫死了。”
孙叔闻言不悦:“梁少爷,别造口业。”
孙叔年纪大,梁思砚不跟他吵,抱胸看沈舟然喝水,喊他:“喂。”
沈舟然薄薄的眼皮敛着,可能是睡得太久,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手腕抬起时袖子落下,露出纤细白皙的一节小臂,在晨光下拢着莹润光泽。刚抬起遮阳光的右手背上满是青紫针眼,找不到一处好皮肉,几条白色胶布胡乱贴在手背上捋不顺。
血袋里的液体正顺着软管一点点注射进身体。
他润了润唇瓣,抬眸看了梁思砚一眼。
梁思砚脑中回响着昨晚上季淮跟自己说的话,不断告诉自己做人要能屈能伸。
——不然就要真的流浪了。
终于说服自己后,他对沈舟然展开个十分勉强又扭曲的笑容,只维持了短短几秒:“沈舟然,对那天在病房说的话我道歉。”
这话太生硬了,他补了句:“看到你受伤,我其实也很难过。”
梁思砚深吸口气,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自己已经低头了,他赶紧顺台阶下吧。
沈舟然思索片刻,问他:“是不是我点头说原谅你,你就可以回家了?“
“对,没错!”梁思砚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你把原谅我的话再说一遍,我录个视频发给我爹。”
沈舟然明白了,点点头,对着镜头清晰缓慢地说:“那我不原谅。”
这么轻易原谅了,不就浪费大哥的一番苦心了吗?
梁思砚:“???”
他手一抖把视频发了出去,反应过来赶紧撤销,难以置信大喊:“沈舟然!你什么意思?”
“小声点,病房不能大声喧哗,”沈舟然把水杯递给孙叔,重新躺下去,懒洋洋拢过被子,“没吃早餐,你去打点饭吧。”
“谁?”梁思砚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命令我?”
沈舟然特别平静地“嗯”了一声。
梁思砚还想说话,他却已经闭上眼睛。
又是这样!自从醒来后就对自己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梁思砚身侧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握。
孙叔看在眼里:“我还要照顾小少爷,行动不方便,麻烦梁少了。梁少知道食堂在哪吗?”
梁思砚深呼吸,平复下来,冷笑一声:“我有嘴,会问!”
就当是为了快点解冻银行卡!为了再也不住在季淮那个狗男人房子里!
对,全是为了自己日子好过!
他不断在心底重复这句话,这才说服自己走向门口。
孙叔笑眯眯喊住他:“梁少知道少爷有什么忌口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梁思砚硬邦邦回他。
孙叔:“我觉得梁少还是很有必要知道的。少爷有很多忌口,也对很多食物过敏,一旦出现反应会引起胸闷、呕吐。严重的话还会呼吸困难,导致休克。”
梁思砚:“……”
他迈出去的那只脚停在半空中,硬生生收回来。
“所以,他对什么过敏?”隐隐传来磨后槽牙的声音。
孙叔早有预料,把一份打印好的资料递给他。
梁思砚看着手里的几张A4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沉默声振聋发聩。
孙叔提醒他:“买饭前记得对照下,看看少爷能不能吃。”
梁思砚深吸气,那个“好”字怎么都憋不出来。
沈舟然是玻璃娃娃吗?这不能吃那不能碰!
等梁思砚拿着纸臭着张脸离开,孙叔对床上的沈舟然说:“少爷,我会尽快联系护工的。”
“没事。”沈舟然细细应了声,闭着眼说。
护工身强力壮点好,梁思砚这点很符合。
要是不长嘴就更好了。
对此他感到些许遗憾。
孙叔看他一直皱眉,一副忍痛的模样,不由担忧:“是不是伤口疼?”
沈舟然:“还好……医生说今天换药。”
真正疼的还没来呢。
等梁思砚买好早餐回病房却没见到人,一问才知道去了另一间无菌病房换药。
“搞得跟多严重似的……”吃个饭那么多事,换个药还要去无菌房。
问清楚人在哪后,梁思砚走向无菌病房,守在门口的孙叔拦住他的去路。
孙叔看他的眼神带着火气,梁思砚被看得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孙叔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梁思砚,毕竟小少爷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人有亲疏远近,任谁看到那个画面都……
他叹气,挪开身体,露出病房的情形:“自己看吧。”
为了换药,绷带已经被拆了下来。
手腕处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狰狞可怖,像是要将整个手掌切下来。皮肉被丑陋的黑色针线缝在一起,像一条扭曲的虫,微弯的弧度又像油面小丑裂开大笑的嘴角。
怪异又骇人。
沈舟然的左手腕上,这辈子都离不开装饰品了。
“他、这个伤……”梁思砚木了下,在伤口的冲击下打乱重组自己的语言系统。
“他疯了吗……?这么深?!”
沈舟然,不是一直在骗他吗?
他以为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伤啊。
第6章
孙叔听梁思砚这样说,大半辈子的涵养差点破功,深深看他一眼:“梁少爷,无论小少爷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再次看向病房里的少年时,忍不住眼圈一红,眼角褶皱出深深怜惜,目不转睛看着里面。
所以那天,沈舟然是真的活不下去,要自杀?
梁思砚愣愣站在原地。
“沈舟然,你以后再自杀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别哗众取宠,弄得跟我对不起你似的,还要来病房看你假惺惺演戏。”
“装什么装,真以为还有人会心疼你吗?”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梁思砚咽咽口水。
他真以为沈舟然是装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装病博同情。
像他那样矫情的人,划一个小伤口都大呼小叫。
割腕?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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