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的时候,贺霜是看到虞倦的脸就移不开眼,非得留下他不可。剧组的人很多,肯定有关注八卦的人,有人在听到虞倦的名字后,不免有些嘀咕,不知道他人到底怎么样。虞倦是很称职的花瓶,美丽布景的一部分,但不是那类因为长得好看,被很多人追捧就自视甚高的人。实话实说,他的性格确实有点高傲,不太和人说话,经常一个人站在人群外,戴着耳机,看着窗外,但这副模样也挺赏心悦目的。
总之,在相处过程中,即使最开始有人有失偏颇,那么点怀疑也打消了。
今天是正式彩排,和正式演出差不多,所有人全妆上阵,中途无论出现什么意外都要继续下去,等事后再复盘。
虞倦也被抓来化妆,他闭着眼,任由别人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很不自在,但又没办法跑路。
凑巧有人在他身边说:“白非说有事,临时来不了了。”
贺霜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他一次都不来。要是真这么忙……算了,结束了我去找他。”
虞倦的妆一画好,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男主角也是个帅哥,但和虞倦比,差的有点多,现在看着虞倦,开玩笑说:“男配也太好看了,观众会不会质疑我不太行啊?”
贺霜不走心地安慰他:“说什么呢,卷儿这么好看,女主选你不选他,只会觉得你们是真爱。”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虞倦也没忍住笑了。
虞倦的戏份很少,结束后就脱了戏服,走出了人群。正好当牛做马的导演亲属陈闲也终于能歇一会儿了,就一起推开门,去了安静的楼梯间。
他们的关系不错,但很少有两人独处的时候。
陈闲琢磨了一会儿,感叹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这么英年早婚。”
十八岁,才成年没多久,还直接订婚,实在是太赶了,快到有些不可思议。
陈闲是本地人,家里条件也不错,知道白家,所以也知道白非的依仗是什么。虽然虞倦从未提过自己的家庭,但联想到他的经济状况,还有白非,也能猜到虞倦的身份背景,估计家庭状况复杂。
所以一时没忍住,好奇地问:“你和周辉月、学长的婚约,是家里人定的吗?我听说有的豪门……”
虞倦没想到舍长还能猜出这一层。
上次请过客后,周辉月在宿舍里风评飞速上升,从学长学姐门口中的传奇前辈变成了倒霉出了车祸坐在轮椅上,但仍旧散发光辉的天才学长。
说真话也没关系,但解释起来很麻烦,虞倦也不想打破这个光环。
电梯“叮”的一声响了。
虞倦靠在墙上,仰着头,他没想太多,漫不经心地说:“别问了。自由恋爱。”
然后,他就看到电梯里出现一个轮椅。
是虞倦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是周辉月。
第46章 口红
虞倦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闲, 他很少会在背后说这些,也觉得自己嘴巴有点大。上次聚餐的时候,虞倦和周辉月看起来不像是不熟, 况且如果真的是联姻,虞倦也没必要把周辉月介绍给宿舍的人。
总而言之,非常尴尬。
他看着周辉月,不敢直视这对“自由恋爱”的未婚夫夫, 含混地说:“学长,你来了。正好卷儿在休息, 你们聊,我先走了。”
然后迅速地溜了。
虞倦回过神, 只看到陈寻的背影。
周辉月停在虞倦面前, 抬起眼, 凝视着他, 没说话。
虞倦想装作刚才什么都没说, 也祈祷这个人什么都没听见,于是无事发生一般地问:“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太客气, 抿了抿唇, 重新问:“你来了。”
周辉月笑了笑:“嗯。听说今天排练, 想来看你。”
虞倦很轻地舒了一口气,可能是觉得能蒙混过关:“没什么好看的, 里面很乱,现在也结束了。”
周辉月说:“很好看。你很漂亮。”
虞倦一怔。
因为化了妆吗?
但他没问,纠结自己好不好看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周辉月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 他说:“就像稀有款的绿宝石,镶嵌的工艺, 配饰的材质不同,会焕发不同的光彩。”
“今天是隐藏的特别款。”
绿宝石是虞倦的眼睛,绿宝石是虞倦。
虞倦的后背抵在墙上,仰着头,看着楼梯里吊着的老旧白炽灯,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周辉月继续用这个比喻。
很多人夸过他的眼睛,听过就算了。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让他……让他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让他对着镜子时,会想起他说过的话,不自觉地凝视自己的绿色眼眸。
任由眼前的人发了好一会儿呆,周辉月说:“虞倦,我够不到你。”
虞倦回过神,微微皱眉。
够他干什么?
此时此刻,虞倦不太想和这个人对视,所以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周辉月身边。周辉月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一切。他的所有想法、情绪,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在他面前都会展露无遗。
周辉月的声音很低,也很平静,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如果我能站起来的话……”
虞倦:“……”
他咬了下唇,直起身,看了周辉月一眼,像是拿这个人没什么办法,又迅速错开视线。
然后,又往旁边走了两步,坐在楼梯从下往上书的第三个台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另一只腿懒懒散散地垂着,一副不太想理人的样子。
周辉月坐在轮椅上,要比虞倦高一些了。
他不加掩饰地看着虞倦的脸。
虞倦化了妆,他的肤色很白,也很均匀,没有任何瑕疵,负责化妆的女同学看了好半天,也没下手,只给他涂了口红,加深眼睛的轮廓,突出瞳孔的颜色。
绿眸雪肤,一切有的颜色都加深了,变得更加深邃,虞倦漂亮的肆无忌惮,显得锋利无比。
这么漂亮,这么锋利的人,也会垂着眼,被周辉月的一两句话打动,很乖地坐在他的面前。
周辉月抬起手,捧着虞倦的下巴,大拇指缓缓上移,贴着虞倦的唇角。
虞倦:“?”
周辉月的动作有点轻慢,但又很珍惜:“虞倦,口红花了。”
虞倦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辉月一点一点抹去多余的口红,他的指腹是冷的,有点粗糙,和虞倦的皮肤给人的感觉很不同,存在感无比强烈。
花了的口红从虞倦的唇边转移到了周辉月的指腹,颜色浓烈,像是在周辉月永远平静无波的人生中增添了一丝鲜艳的色泽。
夏天已经过去,无言的潮热在他们之间流淌。
虞倦的心脏怦怦乱跳,耳边响起永不停歇的聒噪蝉鸣,那些令他心烦意乱、令他头晕目眩的事全都涌入心头,泵入血液,沿着筋脉,蔓延至全身,连指尖都是微麻的。
周辉月说:“来的时候,听到你说的话了。”
虞倦像是忽然惊醒,手掌撑着背后的台阶,往后仰了仰,逃离周辉月的接触。
最不想提起的事也被对方说出口。
周辉月依旧靠得很近,似乎在等待虞倦的答案。
他侵入得太得寸进尺了,想要将虞倦圈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圈在自己身边。
虞倦似乎有所察觉,或是他的天性如此,不甘示弱,一片混乱下说:“我是想维护你在学弟心里的形象,你还没有合格。就算是……就算是自由恋爱也能自由分手,你知道吗?”
周辉月“嗯”了一声,他说:“我知道。你总是这么心软。”
他伸出手,搭在虞倦的肩上,口红的痕迹还在。
他问得很认真:“所以我还差多少分?”
虞倦颤了颤,大多时候,他的眼眸保持着天真的、纯粹的冷淡,此时却被周辉月搅乱。
周辉月是坏人。
虞倦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他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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