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度观察着雄虫眉眼间的神色,没有出声打断对方的思绪,片刻后才问:“阁下,那我先回军部了?”
宁宴收起终端:“嗯,好。”
次日,接近午餐时间,宁宴做完一组实验,拿着废弃芯片和数据表往外走。
一名研究员正从门外走过来:“宁宴阁下,上将在外面。”
这些天,卡洛斯每日按时等着宁宴,研究员们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冷眼相待,渐转和缓,还主动替卡洛斯传话。
宁宴应一声,却没有往外走,而是拿了一份空白实验报告,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来,一笔一划地填表。
余光发觉玻璃门外的军雌挪动角度,站到了一个能够看见自己的位置,宁宴笔尖一顿,随后坏心眼地将写字速度又放慢了些。
拖拖拉拉填完一份报告,他才站起身。
见他出门,卡洛斯立刻迎上来,轻声问:“宁宁,忙完了吗?”
其实上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宁宴不紧不慢地道:“还有一部分账目明细没算。”
“算账?”闻言,卡洛斯皱起眉,“埃德加管的事,怎么推给您来做?”
正巧走廊上没有其他虫,宁宴道:“不是星币的账,是信息素。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埃德加组长百口莫辩,还是一开始就避嫌来得好。”
卡洛斯作为负责虫,自然知道精神力部门的项目向军部申报过信息素份额。他一颔首:“好,那您先去忙……”
话没说完,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浮上心头。卡洛斯骤然止住话音,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天雄虫后颈的抑制贴,不会和项目有关吧?
这个可能让卡洛斯的内心顿时掀起波澜。他想要开口询问,可思及从前每每聊到抑制贴的话题,都会惹得雄虫生气,又不敢轻举妄动。
宁宴见他不开口,便道:“我进去了。”
“等等!”卡洛斯终归是按捺不住,立刻伸手揽住宁宴的肩,在触及他责怪的视线后又被烫着似的松开,“抱歉,是我心急了。”
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精神力部门的信息素份额够用吗?”
宁宴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现在够用了。”
“‘现在’?”卡洛斯自然没有错过他在表述上的细节,心中一动,“是您做了什么吗?”
宁宴好整以暇道:“不只是我,还有波昂。”
答案呼之欲出,卡洛斯终于问出口:“所以,您是因为这个,才贴了抑制贴?”
“是啊。”
话音刚落,卡洛斯的眸光蓦地灼热起来。宁宴预判了他的动作,反应极快地往后一闪,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做什么呢?”宁宴瞥他一眼,倏而露出一个促狭的笑,黑眸中的神采愈发灵动而鲜活,“我要去算账了,不准进来打扰其他虫工作。”
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他飞快后退两步,钻回实验室。
只留下卡洛斯独自在走廊站着,满腔激动心情无处诉说,只能度秒如年地等待,巴望着雄虫快些出来。
第91章
宁宴这账一算,直接算到了午餐时间。研究员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难免看见杵在实验室外等待的军雌。
最后一名研究员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宁宴仍在专注地盯着光脑屏幕,没有起身的意思。玻璃门外,亚雌向卡洛斯问过礼,犹豫一瞬,又接上一句:“实验室里没有其他虫了,只有宁宴阁下还在工作。”
卡洛斯没料到亚雌会主动说这番话,一颔首:“多谢。”
研究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卡洛斯这才走到玻璃门前。
宁宴本是打算磨一磨卡洛斯,但一头扎进明细表里就出不来了。他算得认真,连玻璃门开启的动静也没有觉察。
卡洛斯在他身侧站定:“宁宁?”
闻声,宁宴这才抬头,发觉军雌站在自己面前,周围的座位已经空了。
在雄虫开口前,卡洛斯又急忙道:“其他研究员都去用餐了,我可以进来吗?”
他显然将宁宴进门前撂下的那句话牢记于心,生怕惹得雄虫不快。
宁宴对他的这种觉悟还算满意,伸手一指自己前面的座位:“你坐这儿,还有五分钟。”
卡洛斯得到赐座,简直受宠若惊,小心地坐下后,才道:“我不着急,只是您不要饿着自己。”
宁宴没应声,敲键盘的速度却不明显地快了一分。
实验室内,一时只有细微的敲击声。
隔着桌子,卡洛斯收敛了眸光中的热意,凝视着一臂之距外的雄虫。
宁宴垂眼看着屏幕,神色沉静,间或着很轻地蹙起眉,随后又舒展开,抬手在投影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五分钟后,宁宴准时站起身:“走吧。”
和往常一样来到休息室,卡洛斯将几个餐盒从保温袋中取出来,一一摆好,等雄虫用过餐,又立刻收起来,自觉得像是一个全自动机械虫。
他提起方才不了了之的话题:“除了上次,您还提取过信息素吗?”
“就那一次。实验室要用的量不多,够用了。”
“那就好。”卡洛斯稍稍放心,“这种事其实可以上报军部,申请提高份额。哪有让雄虫自己放信息素的道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信息素份额申请需要走那么多项手续,之后还得配合督察组审查每一微升信息素的去向,太麻烦了。”宁宴瞥他一眼,“莫非上将觉得不合适?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在实验室里就已经脱了白大褂,上身穿着薄毛衣,闲散地靠在床头。虽然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语调却懒洋洋的。
卡洛斯只觉得被小猫蓬松的尾巴扫过面颊。他竭力忽略了心中因之而起的隐隐痒意,好声好气地道:“我知道您是为了项目考虑,只不过有些伤身体。”
释放信息素行为对雄虫身体不会造成伤害,及时的纾解甚至能够维持体内激素平衡,有助于雄虫的身心健康。这是虫族出于促进繁衍的生存本能长久进化出的结果。
卡洛斯指的是宁宴释放过信息素还强撑着工作到深夜这件事。但宁宴不知是会错了意还是故意唱反调:“伤身体吗?你哄着我放信息素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从前卡洛斯趁着宁宴无力招架,没少做过浑水摸鱼占便宜的事,次次都把他欺负得泪眼汪汪说不出话。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卡洛斯连宁宴的手都摸不着。被这么一问,当即哑口无言,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宁宁,我想说的是,释放过信息素之后就好好睡一觉,工作可以留到下一天。”
语毕,他又意识到这番解释乏味无趣,于是立刻放柔了声音,用上从前哄虫时惯用的语调:“我知道错了,不该那么欺负您的……”
宁宴不满地哼一声:“做都做了,现在道歉有用吗?”
他的尾音上扬,本该是一句责问,却没有太多恼意,显得任性又骄矜。
卡洛斯心旌一动,没再应声,视线顺着宁宴的面颊,缓缓滑至他的颈侧。
雄虫的颈部白皙干净,早就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锁骨线条半掩在圆领毛衣之下,后颈腺体的位置更是被遮得严严实实。
卡洛斯盯了一会儿宁宴侧颈的线条,忽地问:“您能控制信息素了吗?”
他的声音有些哑。
宁宴还在上将府的时候,进行过不止多少次抚慰,却始终不懂信息素释放的方法,每每糊里糊涂的,后颈就开始发热。反而是卡洛斯逐渐摸着门道,知道怎么逗弄能够让信息素飘出来。
宁宴其实依然没有学会,但他故作镇定地一点头。
卡洛斯视线的着落点又移回他的脸上,一双红瞳间的神色不自觉染上几分侵略性。
在这样的目光下,宁宴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军雌像是丛林间一头眈眈而视的野兽。宁宴大可以开口,让对方收一收露骨的眼神,但他却像是不甘示弱似的,同样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卡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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