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伦斯一向乖巧懂事,和五皇子走流程约会过一次后,便点了头。
在此之前,罗伦斯还未亲眼见过这位久负盛名的雄虫。他原以为温斯特会是骄矜高傲的性子,想不到如此亲和,当即心生好感,也报之以一个腼腆笑容:“谢谢你,温斯特。”
这时,五皇子注意到温斯特杯中是酸度较高的超干型香槟,便示意侍虫端着酒盘过来。
“休息区的侍者实在怠慢,阁下,在这里换一杯吧。”
侍虫端来的都是甜酒。色泽不一的液体盛在玻璃杯中,在宴会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半透明的剔透质感。
话音刚落,温斯特身后跟着的两名军雌保镖眼神微变,似乎正要犹豫是否应该出言阻止。
温斯特的笑容却分毫未改。他将手中酒杯搁在托盘上,又随意拿起一杯,抬手饮下一口。
交谈几句后,很快有其他宾客端着酒杯前来恭贺。温斯特礼数周全地同五皇子告别,抽身往外走。
一路上,他忽视了众多虫的搭话和问好,步伐越来越快,面色也越来越差。军雌保镖一左一右紧跟在他身后,同样神色凝重。
来到雄虫更衣室,温斯特冲进盥洗间,砰的一声关上门,撑着洗手台干呕起来。
那一口甜酒滑进喉管,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温斯特赴宴前吃了点东西,尽数吐出来后,强烈的恶心才消退。胃部却传来一阵绞痛,脆弱的食道也因为胃液的刺激隐隐发烫。
冲掉池底的秽物后,温斯特漱过口,又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凉的流水带走了他眼角呛出的生理性泪水,也弄花了精致妆容。温斯特并未在意,用手背使劲抹了几下唇瓣。
晕红在白皙侧颊漫开,原本浅色的唇因为用力的揉搓而充血。温斯特抬眼,镜中雄虫妆容斑驳,额角梳理整齐的发丝散开一缕,湿漉漉地贴着面颊。
温斯特擦干水珠,面无表情地打开盥洗间的门。
除了此行负责保护他的两名军雌,休息室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罗伦斯?”温斯特的声音有些沙哑,音调也不似方才温柔,透着散漫与倦怠,“找我还有事吗?”
罗伦斯被温斯特这幅和往常截然不同的狼狈模样吓了一跳,双手搭在膝上,局促地站起身:“没有事……是五皇子说让我和你说说话,我不知道……抱歉,我、我还是回去吧。”
温斯特淡淡道:“如果你不想出去,就在这里坐着吧。只是怠慢了。”
见对方看出自己的不安,罗伦斯勉强笑了一下,小声:“谢谢你。”
罗伦斯在族中也见过不少繁华景象,但皇族宴会自有一番无与伦比的富贵奢靡。罗伦斯跟着五皇子四处应酬,往来交谈的都是鼎鼎有名的角色,虽然礼数得宜,但心中渐生出不自在感。
温斯特果然没再主动招待他,在沙发另一头坐下。一名军雌上前,将胃药和切片吐司放在他手边,低声道:“阁下,先吃一点吧。”
温斯特没说话,就着水吞下药,吃了一片吐司便闭上眼。守在一旁的亚雌化妆师立刻上前,为他整理衣着、重新上妆。
等到亚雌带着化妆包离开,温斯特才睁开眼。胃中的灼烧感减弱些许,他也恢复了往常的从容神态。
罗伦斯正在悄悄看他,猝不及防对上温斯特睁开的双眼,吓了一跳。
“有话想要问我?”温斯特并未在意,反而主动问。
“嗯,”罗伦斯轻轻一点头,迟疑片刻,才问,“是因为刚才的酒吗?难道酒里有问题?”
他的眼中满是不安,既害怕有虫在其中作祟,又担心温斯特就此和五皇子生出间隙。
“不是酒的问题,是我吃甜食会反胃。甜酒也不行。”温斯特直言不讳,与他对视时,唇畔噙起一抹浅笑,“可以帮我保密吗?”
即使罗伦斯是雄虫,也为这个笑容短暂地晃了神,呆了一瞬才点点头:“好!我不会告诉其他虫的!”
温斯特被他这样急切又乖巧的模样逗笑了:“不用紧张,我没什么事。刚才这么多虫看着,五殿下也是好意,我若是回绝,他面上不好看。”
驳了一个无甚实权的皇虫的面子,对温斯特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但作为这场皇家晚宴的主角,五皇子的脸面就是皇室和虫帝的脸面。温斯特宁愿自己受点罪,也不想冒险。
罗伦斯自然不知道其后的顾虑,只当温斯特是一心为大局着想。
“我该出去了。”温斯特站起身,望向他,“宴会的主角不宜离场过久,和我一起走吗?”
罗伦斯点头,与他并肩而行,回到宴会厅。
休息区那群小雄子已经陆续发来消息,询问温斯顿的去向。他打算将罗伦斯送回五皇子身边,再回休息区。他们在舞池边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五皇子的影子。
正有一名军雌军官路过,停下脚步向两位雄虫见礼。回礼后,温斯特问:“不知道五殿下在哪里?”
“五殿下有些醉了,方才我见几位小将军陪着他去一旁坐着。”
他们朝着军雌所指的方向寻去。
除了舞池旁的休息区,偌大的宴会厅内还有诸多供宾客闲聊的区域。隔着屏风,温斯特已经看见那一头五皇子和几名年轻雌虫的身影。
温斯特带着罗伦斯,正要绕过屏风,却听见了他们的交谈声。
五皇子确实醉了,说话的音量都比其他虫大,口齿有些含糊:“那位阁下看上去好哄的很,实际上主意可大,居然就让他跑没影了。”
“哈雷尔元帅也是老糊涂了,连小雄子都教不好,还妄图将责任推到我头上。”
“自然没有让他得逞。只是我也没讨好,在君父面前跌了份子。”
五皇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但这显然不是适宜在这样的半公开场合下谈论的内容。旁的虫都是五皇子的朋友或心腹,只是含糊应和着,试图将话题往别处引。
只可惜,这些牢骚已经在五皇子心里憋了很久,如今半醉之下,便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旁虫止都止不住。
温斯特听到零星几句,当即停下脚步,轻悄悄地拉着罗伦斯回到正厅。
宴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光影交错间,舞池内满是相拥的身影。温斯特将罗伦斯领到一处无虫的角落,令两名护卫看守着周围。
“罗伦斯,你听着,”他的神色沉肃下来,语气郑重,“方才的事,不要和任何虫说。你和我从雄虫更衣室出来后,在正厅没有找到五殿下,于是直接派虫去找他。”
“我们从来、从来没有靠近过那间偏厅,知道吗?”
小雄子被他陡转的态度吓得睁大了眼,慌忙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温斯特的表情这才和缓下来,柔声道:“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一名雄虫的安危,我不得不慎重对待。”
罗伦斯对哈雷尔差点和皇室结亲这件事毫不知情。因而他也听到了五皇子的醉语,却完全不解其意。温斯特方才的话又太重,他心中疑惑,却不知道能不能问。
温斯特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主动解释:“原来你不知道吗?虫帝最初想要赐婚的,是五殿下和哈雷尔家的一名A级雄子。但在约会时,那名雄虫逃走了,哈雷尔家族至今没有找到他。”
罗伦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一时不知是该诧异自己的新婚雌君居然瞒着自己有过这样一番经历,还是该诧异那名A级雄虫的惊虫之举。
温斯特观察着他的神色,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眼中浮现出懊恼:“我是不是多嘴了……”
罗伦斯急忙开口:“没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我并不想让你们生出隔阂。”温斯特轻声道。
“不会的,我不是那样小心眼的虫。”罗伦斯抿了抿唇,声音中含着几分低落,“只是,他们什么事都瞒着我……订婚的消息,我是家中最后一个知道的;这桩婚事之前还有件这么大的官司,他们也从来没有告诉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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