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冲往外探头探脑地大福道:“大福, 你也进来!当心跑出去让人抓住, 把你做成铁锅炖大鹅!”
这话秦夏动不动就用来吓唬调皮捣蛋的大福, 虞九阙十分怀疑大福已经记住了“铁锅”这个关键词,一听见就嗖地缩回脑袋。
“这鹅让你俩养得也太逗了。”
曹阿双一手挎着针线筐子,另一只手顺势挽上了虞九阙的胳膊。
“我那天还跟韦朝说,也想在家养一只大鹅,养只母的, 以后正好和大福配对,不也挺好?”
“韦大哥怎么说?”
曹阿双开心道:“他说开春就去家禽行挑一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像大福这么聪明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屋, 路过灶房时, 曹阿双被一股难以忽略的香味吸引, 鼻子动了动道:“你们这是又做什么稀罕吃食呢,我在家时隔着两道墙都闻见了!”
虞九阙伸手推开堂屋的门, 大福第一个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他们紧随其后。
“就是昨天韦大哥送来的那些个鸭货, 放在院子里冻了一夜还是新鲜的,今天全数收拾出来下锅卤了,我刚刚才关了火,秦夏说卤汁里浸一浸更好吃,正巧你走的时候,把韦大哥要我们帮忙卤的那些带回去。”
曹阿双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那敢情好,和你们家住对门,简直是日日有口福!”
虞九阙莞尔一笑,请她落座,又端来茶壶倒水。
茶汤清亮,闻起来与常见茶水的味道截然不同。
曹阿双端进茶盏闻了闻后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
“九哥儿,这是什么茶,甜甜的,真好喝。”
虞九阙见她咕嘟咕嘟喝了半杯,继续给她添了些。
"这是竹蔗茅根水,里面还添了胡萝卜,所以味道是甜丝丝的。秦夏近来忙得上火,我也有些犯咳嗽,问了郎中,说是可以煮这个来喝。我尝着味道也不错,夜里喝了也不怕睡不着觉。"
曹阿双细问了方子,直说回头也要买了料回家煮。
“我就不乐意喝白水,公婆爱喝浓茶,我也向来不碰,倒是觉得这个好。”
“喜欢就多喝些,对身子好的。”
虞九阙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两口放下。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吸引了曹阿双的视线,年纪不大的姐儿托着桃腮,认真地感慨。
“九哥儿,我觉得你从前,一定出身不一般。”
虞九阙的动作梗了一下,目光有一瞬的慌乱,很快被笑容尽数掩盖。
“怎么突然说这个?”
曹阿双心直口快道:“我之前就觉得,你举手投足的仪态都和我们这些个市井泥腿子不一样,而且你的字写得那么漂亮。”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坐近了些,小声问虞九阙。
“你要是以后恢复了记忆,想起来家在哪里,会不会回去呀?”
她一个姐儿,长于县城街巷,在家里的时候受宠,嫁过门来也不受累,实则还是个纯澈的孩子心性。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里猜得到自己恰好戳中了虞九阙的心事。
虞九阙摩挲着茶盏,默了一瞬,很快道:“即使想起来了,又有什么回去的必要,想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曹阿双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她一把拉住虞九阙的手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咱们以后做一辈子的邻居!”
喝完一盏竹蔗茅根水,曹阿双拿出自己的针线筐子,从里面翻出一个绣了一半的帕子。
虞九阙则继续折腾被面,想着要趁年前全数拆下来洗一洗。
有一床当褥子的被子里面的棉花都压死了,最好是能找个弹棉花的重新弹一遍。
这几日秦夏不让他跟着晚上出摊,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能做的活都做一遍。
快过年了,阖家本就该彻头彻尾地洒扫干净。
平日里忙得很,也没这份工夫,一闲下来便发现满眼都是活。
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说着闲话,着实比一个人做事有意思多了。
而一个哥儿和一个姐儿,又都是嫁了人的,凑一起一旦说多了,话题难免总往汉子身旁跑。
“你看秦夏对你多好,而且说句到家的话,你上头也没有公爹婆母,平常没人唠叨,也不怕有人催你快点给他们抱孙子。”
虞九阙闻言有些意外。
“你才过门多久,韦叔和婶子就催了?”
曹阿双叹口气,“哪里能不催,我虽是家里老幺,可你想,韦朝比秦夏还大两岁,我公婆急得和什么似的,巴不得头一年我就揣上她的大孙子呢。”
虞九阙把手里扯断的一小截棉线放到一边,这东西不能乱扔,不然容易被大福误食,语气温和道:“这都是要看缘分的事,急也急不得。”
曹阿双应和道:“我也是这么说的,挡不住在婆家公婆催,回娘家,我爹娘也催。我和韦朝商量好了,大年初一的时候去文华寺拜一拜,文华寺求姻缘、求子都灵着呢!”
说到这里,她忽而把帕子放下。
“对了,不如咱们到时候一块儿去吧,你和秦夏快点抱个娃娃,这院子也就热闹了不是?”
这么一听,虞九阙还真的有点心动。
只是归根结底,这事还是要看秦夏的意思。
他俩至今没有圆房,始终是虞九阙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一方面知道秦夏是顾忌医嘱,一方面却又觉得,年轻气盛,夫郎在侧,当真能有人做到如此心如止水么?
奈何他一个头回嫁人的,对床帏之事所知并不多。
思来想去,曹阿双好似是自己唯一一个可以问的人了。
他犹豫半晌,鼓起勇气开了口。
到底是脸皮薄,说起这等事着实没办法不害羞的,支支吾吾地念叨了几句,曹阿双听得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更是一嗓子喊出来,“真的假的!”
虞九阙一个激灵。
“你小点声!”
曹阿双遂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只有大福的黑豆眼睛。
她当即帕子也不管了,绣线也不要了,连带虞九阙的被面子也推到一边,“我同你说,这事你可得上心!”
虞九阙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道:“此话怎讲?”
曹阿双抿了抿嘴唇。
“郎中说你身子骨不好,不能行房,秦夏肯听,确实说明他心里有你,是疼你的。可这点上,我是比你懂汉子的,这些汉子啊,嘴上不说,心里也想,心里一旦想了,多少会有些和你亲近的动作。”
她朝虞九阙招招手,待对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末了问道:“这些……你们可有过?”
虞九阙听得小脸通红,回了句“没有”。
早知曹阿双什么都敢说,他必定是拉不下脸皮多问那一嘴的。
同时却也意识到,自己与秦夏至今为止最亲近的举动,怕是还要追溯到那次将晕倒的他抱去送医。
曹阿双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秦夏这人,该不会是偷偷出家了吧?”
除了和尚,还有什么人能对着虞九阙这般模样的美人夫郎坐怀不乱!
看秦夏每日早出晚归,精神头十足的模样,也不像是不行啊?
虞九阙让她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
秦夏很好,可是这份好,终究总像是隔了一层窗户纸。
他眉宇间忧色淡淡,看得曹阿双也跟着叹气。
有心想再多说几句,又觉得那样就太过唐突。
“总之,你留意着些没坏处,实在不行就寻个机会,试他一试!”
虞九阙皱了皱眉,“这要怎么试?”
曹阿双清清嗓子,目光闪烁。
“他不主动,你就主动些嘛。看看究竟是他心思不在这里,还是有什么……咳,难言之隐。”
虞九阙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有这么个可能性,面皮更烫。
但具体怎么主动,怎么试探,也是真的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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