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乐, 怎么了?”问着不自觉将脸往暖和的狐裘里埋了埋。
魏霄见他怕冷, 立刻用身子将风口挡住,却也不敢多耽误, 自怀中掏出水壶递过去道:“你咳的厉害,快喝点水暖暖嗓子。”
楚忻泽对人感激一笑, 直接伸手接过, 水壶外面明显是温的, 甚至还有点儿烫手。
为了赶路,这一路上他们每天基本上只晚上睡觉的时间才扎营, 才能烧些热水存着, 平时路上大家都是干粮凑合着凉水直接啃,绝不浪费一分时间,这会儿是正午, 魏霄能有这壶热水,可见其竟一直将它揣在怀里。
想通其中关卡的楚忻泽眼中多了几分无奈,也有几分感动,不觉伸手碰了碰人胸口的铠甲道:“不疼吗?”
疼什么?
三字才冒出来,却被人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似玉般的手,全部打断。
那手分明隔着厚重的铠甲,可是魏霄还是觉得那手指似触到了自己的皮肤,令那块区域都忍不住的烫的厉害,一时间有些心跳加速,以至于头脑一团浆糊的他压根没懂人的意思,脸红红的回话道:“啊?没……没事。”
“别再这么做了,我马车里有热水。”
魏霄愣了愣,似这才想通对方大概是会错了意,这水是方才太子表哥准备拿过来,但是因为被事情绊住了脚,只能让他代为送过来的,只是。
看了眼对面的人,看着人眼底的柔和,本已到嘴边的解释不知怎么的就被他咽下了肚。
算了,太子表哥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跟人聊了几句,解了相思之苦的魏霄原地满血复活,连再驱马回程后整个人都欢快了几分,惹得跟人议事的段辰渊频频侧头。
待将士驱马离开后,段辰渊才转头问道:“他的身子今天有好点了吗?”
一提起人的病,魏霄脸上立刻露出担忧的神情,“我看就应该让阿钰在京城养好病,咱们再出发的,不然阿钰现在也不会这般难受。”
说到这里,想到楚忻泽病的缘由,他语气中又满是恨意,“真后悔当时没在那个混蛋身上开一个洞,让他也尝尝血流满地的痛苦滋味。”
听到这话的段辰渊握着缰绳的五指微紧,却到底抿着唇,再未发一言。
待晚上安营扎寨,让人如常般备足热水后,段辰渊思考了下,到底没忍住,往人的营帐而去,刚靠近人的营帐,他就听到自里传来的笑闹声。
“阿钰,你看这样像不像。”
噗嗤——
“哈哈哈,你也觉得很好笑对不对,可是我以前给太子表哥看,他从来都不笑,我有时候都在想,太子表哥是不是跟小时候一样并不喜欢我,”说到最后语气中似有失落。
“小时候?”疑惑。
“是啊,小时候太子表哥可威严了,每次跟姑母一起回将军府,从来不跟我玩,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后院,有一次我拿娘亲做的饴糖给他吃,他都没接,我当时就以为太子表哥一定是不喜欢我的。”
“身处皇宫,太子殿下想来也不易,行只踏错半步,就会落人口舌,不然在魏皇后已故的现在,只身一人想来早就陷入一片险境,你看不出来,但是我看的出来,太子殿下他很在乎也很信任你。”轻声安抚。
“那阿钰你呢?”
“我?”
“你更在乎太子,还是更在乎我呢?”小心翼翼的期待。
轻笑,“太子算无疑漏,是上天选定的天之骄子,是我效忠敬重的主上,至于子乐……有着世间独一份的赤子之心,是我心中无可替代的知心好友。”
“真的吗?”惊喜。
“嗯。”
听到这话,段辰渊在外沉默的一言不发。
在乎与信任?
是的,他在乎信任魏霄,但是这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利益与复杂,从小到大,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了。
小时候他的确是不喜欢自己这个表弟的,或许源自小孩子的嫉妒,或许源自小孩子的不甘,他就是不喜欢他。
他还记得俩人第一次见面时,比他小三岁的小表弟坐在舅舅的脖子上骑马马,后来他在院中练字时,他不知从哪跑过来,伸着藕白的短胳膊将饴糖酥递到他面前,请他吃。
他看了他良久,还没来的及接过对方手中的糖,就被追着魏霄而来,眼里含笑寻来的母后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他就站在原地,冷静而淡漠的看着她主动将小小的魏霄抱走。
而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抱过他一次。
因为他是太子。
无时无刻不能忘记太子仪态,无时无刻不能忘记太子身份,寻常人家的一切,从来都不属于他。
正沉浸在往昔中的段辰渊,忽的就见营帐被自里掀开,正乐颠颠捧着人送的桃花酿的魏霄,一眼就看到了半隐在阴影中的人,唤道:“太子表哥,你也来找阿钰呀。”
被自回忆中惊回过神的段辰渊抬头,浸着如墨般深邃的眸眼的他,看到了站在大片柔和灯光下的魏霄。
此时他们一人站在黑暗中,一人处于阳光下。
似乎从小就是这样,他们走着两种完全不同极端的人生。
不同于他在暗处背负的无数重担艰难的前行,魏霄一直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下,他无忧无虑的享受着来自将军府所有人的爱与幸福,不用考虑阴谋诡计,想怎么轻松的活,就怎么轻松的活。
所有人都喜欢魏霄,所有人都在为他考虑,甚至于魏皇后死前也是。
她逼着他跪在她的床前立誓,护将军府最后一份血脉,护魏霄一世安康,却直到闭眼前也没有问过他一句,关心过他的处境一句,似乎魏霄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他段辰渊不过一个实现她目的与野心的工具。
想到这些,想到曾经以为自己忘记过的很多事,段辰渊心底涌出一股浓重的嗜血欲望。
“太子表哥。”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更多的往昔,段辰渊深吸一口气,敛下心底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的这种情绪,抬眼看着对面眼神关切的人。
视线似无意般扫了眼人手捧的桃花道:“过来商讨些事。”或许是因为俩人处于不同的光界点的关系,魏霄并没有看到站在黑暗处眼底的情绪,而是笑着道:“那你们商量吧,我回去泡茶喝了,阿钰送给我的,他说喝茶能让人开心。”说着抱着东西宝贝似的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楚忻泽听到外面的动静,人迎了出来,瞧见段辰渊笑道:“太子殿下您来了。”
走进温暖似隐隐还有桃花香味氤氲的营帐内,香甜的花香似温柔的大手,点点抚平了他暴虐敏感的神经。
彻底平复下心底的情绪后,他道:“你知道我要来?”
给人将泡好的桃花酿倒了杯,递到人面前,楚忻泽充分表现出一个谋臣的睿智道:“我还知道太子殿下这次过来找属下是为何事。”
“哦?”他眼中似有兴味。
顺手接过茶杯,呷了口杯中清茶,桃花幽香伴随温度氤氲全身每个毛孔,清雅的花香彻底驱散心底的种种回忆,以至于他觉得这会儿头顶似有阳光洒下,是说不出的舒服。
“太子殿下找属下是否是想商讨愈往西,士兵愈不适应阴寒天气的这件事?”
瞧着人那一脸天下事尽在掌握间的淡然,段辰渊眼中似有无奈一闪而过,“难道孤就不能来关心关心你的身子?”
楚忻泽怔了下,看着身侧人染着无奈的双眸,忍不住浅笑答道:“属下一向以为像太子殿下这般,如果要关心一个人,应该是直接大肆送补品来着。”
听懂他话中之意,段辰渊忍不住低笑了声,“如果是旁人孤定就如你口中所言这般做了,不过,”抬起眸,那眸中似含着几许主人都不懂的温柔光彩。
“阿钰到底是不同的。”
似无所查,楚忻泽笑道:“属下当然是不同的,这天下有谁有属下这般有幸,曾让太子殿下引为知己。”
抑住眼底的深色,他顺着人的意道:“是啊,这天下大概只有阿钰这般人物才能让孤引以为知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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